世界没有想象的那般温柔。

很久之前，衣寐寒便明白了这个道理。

漆黑的大地一望无际，遍野的断戈残戟诉说着荒凉，宛如硝烟弥漫的古战场。

充满沧桑岁月的气息，好似远古的厮杀场面历历在目。

鲜血飞溅，伏尸遍地。

只为最后胜利者，脚踏无数白骨，加冕为王！

衣寐寒站在古战场上，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但是，当他望着空中那缓缓展开的羊皮纸，他好似明白了一点。

【千年试炼】

衣寐寒若有所思，喃喃道：“这儿是哪里？”

【一处被遗忘的古战场。】

羊皮纸周身流淌着白色光晕，衣寐寒话音刚落，便颤抖一下，旧黄的纸面上字迹变幻。

衣寐寒笑了：“果然，你是有灵智的，你是在我体内吗？”

【没错。】

衣寐寒：“需要做什么？”

【杀。】

【杀的此处古战场再无任何站着的生物。】

【然而，回应契约者叶蒹霜的呼唤。】

衣寐寒愣了一下，缓缓低头，目光微微垂。

叶蒹霜......

呼唤......

以着叶蒹霜那恐怖的实力，根本不需要他的帮助才对，但是这羊皮纸上却是展露出这么一句话。

叶蒹霜在它上边留下有名字，所以它不可能不知道叶蒹霜的真正实力。

那么......

衣寐寒薄唇微张，轻声道：“不同时间线？”

【是的，曾经的她。】

“那，我干。”

衣寐寒笑了。

丝毫不犹豫应道。

这下子，轮到羊皮纸露出人性化的沉默了，似乎在惊讶他的果断。

好一会儿，羊皮纸轻轻颤抖。

逐渐化作光点消散。

接着，整个古战场颤抖了起来，好似地龙翻身，一道道粗大的裂缝撕开地面。

一只只白骨手臂从裂缝里探了出来，一具具本应死去的亡骸从深渊之中爬出。

泥土抖落。

起身，抬头，仰天怒吼！

他们皆披着破烂盔甲，手持长刀。

数以，万万计！

凄厉声伴随着阴风呼啸，一时间古战场煞气滔天，凄厉哀嚎声传荡四野！

一道道黑影也从裂缝中飞出，那是一只只魅影怨灵，没有实体的存在，在空中飞舞着！

密密麻麻，好似黑幕遮天！

一双双猩红的好似能滴下血来的眼睛宛如漫天遍布的红色灯笼，死死盯着衣寐寒。

战场更加遥远的地方，无数死尸，亡兽，甚至...形形色色的非人之物缓缓从地底复苏，破土，出现在这古战场上！

身为诡异死亡生物的它们嗅着战场中飘荡的，唯一生魂的香气，纷纷投向贪婪的目光，渴望将之生吞嚼碎。

而位于战场边缘位置，属于无数诡异死亡生物的身后，一座辉宏神秘的高台耸立，阶梯万数。

最上方，方方正正的血色石头上，正盛放着绝世的凶戾之器。

恐怖的白骨大军宛如森白的潮水，从地平线边缘出现，一寸寸前进，白色吞噬黑暗，带着阴冷与杀意，朝着衣寐寒而来！

地面颤动，手中长刀泛着诡异血光。

如果是平常人，看着那冲入九霄、似搅动风云的恐怖军势，恐怕此刻已经被吓得心神崩碎了吧。

衣寐寒不会否认，他现在也很紧张，很害怕。

毕竟，他只是一个人。

有血有肉，很感到疼痛，会流泪的人。

但是，即使是这样，有些事情......

衣寐寒深吸了一口气，右手往旁边一抓，扯出 了插着的漆黑长枪，枪尖已经崩碎。

他迈着步伐，一步一步，逆着森白洪流而去。

乌黑的双眸中清冷，没有丝毫波动，带着坚定。

他绝不可能退缩。

衣寐寒抬头望了一眼对面的天边，那是遥远的战场边界，他有一丝奇怪的感觉，好似有什么东西可在呼唤着他。

不过，太过于微弱。

令他感觉可能是幻觉。

而且，当务之急，是解决掉面前冲来的白骨大军。

衣寐寒看着面前逼近的，一眼望不到边的骷髅将士，抿住了唇，眼角上扬起缕缕锋芒。

他逐渐加快步子，朝着白骨大军冲了过去。

手中残枪在手中舞动出一轮黑月，带着哗哗破空声。

她能破开世界边缘而来护他。

他为何...不能杀穿这个古战场，去护她呢？

虽然他很弱小，很可笑，这个念头简直荒诞。

但他的确，如此想的。

虽然不知道最后到底会发生什么，但是任何一缕可能，都不应该被放弃。

世界无法相信，漫天神佛恶魔冷漠不理，但也无需伤心。

因为，他听到了。

你朝我伸手。

我也朝你伸手。

如此，便好。

无需他人指点，不惧他人指点！

衣寐寒猛地动作一停，双腿紧绷抓地，右手残枪带着锐利声挥出，狠狠挥过面前最近的，朝着他举刀而来的骷髅将士的白骨脖颈！

咔嚓！

直接击碎，将头颅斩飞了出去！

头戴着残破头盔的骷髅头咕噜噜滚动了十几圈，停下。

空洞的眼眶冒着猩红光泽，白骨下巴不断上下合动，发出刺耳的桀桀怪笑。

随后，被一只只落下的骨脚给踏成碎片。

衣寐寒并没有放松，他紧绷着身子，手持长枪纵身向前而去！

杀伐起舞，枪尖点寒！

漫长的杀戮就此展开，身影宛若鬼魅在无数白骨大军中穿梭，闪现。

忽而长枪一挥，带着好几颗骷髅脑袋。

一不小心，慢了半拍，便是一把把森白长刀落下，撕裂他的血肉，染红他的衣衫。

他挥舞枪的动作从生疏变得熟练，从繁琐，变得干净利落，从手软，变得枪出致命！

但那脸色，却是越发惨白，冷汗直流。

浑身骨头都在哀鸣，遍布伤痕的身躯在述说已经到达了极限。

但是衣寐寒不肯认输。

他有种感觉，那个朝他呼唤的叶蒹霜，此刻可能过的相当不如意。

或许，跟他先前一样，正命悬一线中。

没有谁可以依赖。

没有谁会对她伸出援手。

绝望，不甘，渴望继续活下去......

他明白的。

毕竟，在那一夜，他便深深体会过那种无力的感觉，宛如坠入漆黑的海底深渊，潮水灌入他的口鼻，令他呼吸不了，只能看着自己走向死亡的阴冷怀抱。

是她，将自己捞了出来，散去身上蚀骨阴寒，带来温暖。

他现在所想什么？

他只想，去到她的身边，对她一笑。

朝她伸手。

说一声。

别怕，我来了。

双眼已经模糊，分不清面前景物，但是衣寐寒还是本能的抬手舞枪，砍下一颗颗白骨脑袋。

它们长刀砍在他身上，刮骨。

他长枪削首，索命。

他提枪而上，孤身战万万兵卒！

因为，她在呼唤我。

他觉得自己是疯了。

但是...或许，疯一次也好。

血染漆黑大地，硬生生杀穿整个古战场。

以人之躯鏖战无数，其身遍布大小伤痕，血淋狰狞，无数。

那是名为奇迹的痕印。

千年，将军身未老。

............

当他一枪斩杀庞大遮天的白骨异兽的之后，衣寐寒拖着疲惫的身躯，血染万数长阶，登临顶部。

他来到那血色石头前，看着插在上边的漆黑长枪，以及旁边放着的青黑色鬼面。

衣寐寒那充满岁月沧桑以及麻木漠然的眸子一怔。

随后。

他笑了。

“原来，是这样啊......”

他嘴角微微掀起，伸手拔出了面前血石上插着的漆黑长枪，看了看，美丽与诡异的结合，弥漫着凶戾煞气。

真是一把好枪。

“咔嚓”一声，衣寐寒重重将之折断！

捏碎成黑色光点，尽数拥入了他手中另一把残破的，伴随他千年的漆黑长枪之中。

逐渐修复，锋芒再现！

锵！

金铁鸣响，似乎在欢呼雀跃着新生！

衣寐寒挥舞了两下。

“嗯，还是先前的长枪好。”

“趁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