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问对方的家事，不是个理性的选择，很容易招致对方的厌烦。
不过楚玉也不在乎，反正他不是赵千柔真正的男友，把该说的话说了，就算今后一辈子也不见赵孤梅也无所谓。
他只是想，把这些话说出来，哪怕能稍微改变一丁点赵孤梅的想法也好，如此就算惹恼了对方，被对方赶走，那也不亏。
“没人愿意听这种话吧，阿姨在这件事上有些固执，说不定要挨骂了。”说完想说的话，楚玉低着头默默想到。
这样想很正常，不过让他有些惊讶的是，赵孤梅并没有责备他，只是幽幽叹了口气。
“唉……”上前摸了摸楚玉的头，赵孤梅说道：“别低着头了，我不会责怪你的，相反，我倒是想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武则天吗？”
楚玉轻轻点头。“当然知道，历史书上唯一一个女皇帝。”
不管是不是熟知历史的人，都不可能不知道这个名字，这位在古代男权社会坐上至尊之位的女性，实在是太特殊，太耀眼了。
以至于她的功绩，在历史上的五百多位皇帝中排不上前十，但她个人的事迹的传播广度，却并不比那几位名列前茅的皇帝弱上多少。
楚玉心想，对现代社会的女性来说，武则天应该是个好榜样，赵孤梅既然提到了她，是不是意味着她打算妥协了呢？
“如果是，那就太好了。”楚玉默默想到。
愿望很美好，但赵孤梅接下里的话，却让他有些失望。
“你既然知道武则天，应该也知道她没把皇位传给自己的女儿吧，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诶？”
楚玉愣了愣，他没想到赵孤梅要引用的，不是武则天个人的光辉，而是她在晚年对继承人的选择。
明明是女皇帝，却没将大位交给自己的女儿太平公主，这是明明白白写在历史书上的。
楚玉稍作思索后，认真地说：“可能是太平公主能力不够，扛不住李家和前朝老臣的压力？可我们生活在现代社会，千柔也不是太平公主，您举的例子也许不如您想象的那么有说服力。”
“不，都一样的。”赵孤梅摇了摇头，沉声说道：“你知道千柔想继承家业，要面对什么吗？她要面对董事会那些老油条的喋喋不休，要面对无聊闲人的揣测非议，要面对老奸巨猾的各路供应商，要面对各怀鬼胎的竞争对手……以上这些，你不觉得对一个女孩来说，过于残酷了吗？”
楚玉不否认，以上那些是对脑力和心力的巨大考验，可问题是那些赵孤梅都经历过，而且白手起家的她所面对的困难，一定比赵千柔将来要面对得更多。
她自己都扛下来了，为什么就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女儿呢？
“可您说的这些，您自己都扛得住，赵千柔是您养大的女儿，我相信您在她身上倾注了心血，为什么不愿意相信她呢？我想您应该相信她，相信您养大的女儿不会让您失望。”
“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赵孤梅背过身去，幽幽说道：“我一个女人家，白手创业，付出了多少艰辛，一路走来有多心力交瘁，你能理解吗？”
“没错，这些我都忍耐下来了，可我辛苦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女儿，不要再像我一样辛苦吗？”
“武则天没有传位给自己的女儿，真的只是认为自己的女儿能力不行吗？我想她晚年回忆自己的一生时，恐怕也觉得那充满阴谋诡计，每日心力交瘁的日子，也不是女人该过的生活吧。”
“这不是不信任，只是舍不得而已，都闯下这么大的家业了，干嘛不让自己的女儿过得轻松些呢？”
原来如此，这就是赵孤梅的想法，在这件事上，她想的远比楚玉和赵千柔远。
她不是重男轻女，更没觉得有些事只有男人能做，女人做不了，她这辈子不存在这样的概念，因为她闯下的家业，并不比男企业家逊色。
追根究底，也只是三个字……舍不得。
理解了这一切，楚玉有些动容地说：“阿姨，您是一个伟大的母亲，是我之前对您的判断过于狭隘了。”
“这不怪你，如果不是你追问，我是没打算说这些的。”赵孤梅回身，微笑着回应。
楚玉微微低头，以示对身前这位母亲的尊敬。
“谢谢您对我说这些，但……也许您会觉得多余，可我还有最后一句话想说。”楚玉吐了口气，言辞恳切地说道：“也许您会坚持自己的想法，但我想，至少将选择伴侣的权力留给千柔吧，您想自己的女儿生活得轻松，至少陪伴她的人，应该是她喜欢的。”
“我认同。”出乎楚玉的意料，这一次赵孤梅认同了他的话。“我之前一直担心，从不和男孩儿交往的她不会看人，不过现在我打消了这份顾虑，在她的终身大事上，我大概不会再做多余的事了。”
“是吗？”楚玉看着赵母，微笑着说道：“那我想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赵孤梅和楚玉不知道的是，他们对话时，赵千柔就站在包厢的门外。
这里隔音确实很好，但只隔着一个门，赵千柔还是听得清二人说了什么，从头至尾都是如此……
“……两个笨蛋。”
看着天花板，抿了抿嘴唇，赵千柔没再往下听，转身大步离开，她该去楼下等楚玉了。
也正因如此，楚玉和赵孤梅接下来的简短对话，她并没有听到。
“现在看来，千柔还是有眼光的，此刻站在我面前的你，就是最好的佐证。”赵孤梅微笑着说。
“诶，我？”
楚玉看上去有些不明所以，自己的存在，和赵千柔的眼光有什么关系吗？
看着楚玉那疑惑的样子，赵孤梅也有些讶异了，她歪了歪头，对着楚玉问道：“不会吧，千柔都那样做了，你难道没察觉吗？”
赵孤梅觉得楚玉应该能察觉到，这孩子明明那么沉稳，那么聪明，怎么会意识不到呢？
“难道他在装单纯吗？”
这么想着的赵孤梅，紧盯着楚玉的眼睛，却只能从对方眼中看到名为疑惑的情绪。
“不会吧，楚玉，难道你没和女孩子交往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