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后，依然在将身上因爆炸产生的尘土掸去的瑟克珀斯所能够做出的评价也只有这句话。
“我觉得是后者，”艾玛诺斯在离开那间有着复焚者本尊的暗室以后，精神状态明显好了不少，前所未有地跨起张小龙批脸，充满怨念地回答：“绝对是后者，他们做得出来这种事情，说不定还是蓄意的。”
“说起来你到底是怎么了？异界生物与亡灵在看到那位存在的瞬间就会开始自燃，你到底是想起来什么才能有这么大的反应？”
圣堂的大图书馆与蒸汽术士的齿轮大教堂都在这片土地上享有盛名，相较于后者在更多时候都被当做了宗教场所来使用，大图书馆作为学术场所的权威性甚至还要比齿轮教堂更高一些。
在一个远离了那些新人见习祭司与获得了借阅许可证的厄土人的角落之中，半精灵与白色的龙姬占据了一张方桌。而前者的身前还有着刚刚从书架上拿下来的厚厚一摞书。
“记不清。”艾玛诺斯说着，突然不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我认得他们，也认得她....但记不起来。”
而且自己也不想记起来。
白龙姬并没有将后半句话一并说出，不然那整句话的性质都会被改变。
但事实就是，艾玛诺斯在尝试着回忆那一片混沌的过往的时候，并没有遭遇到什么阻碍，甚至还感觉非常地顺利。
将现在与过去所隔绝的屏障甚至比她身上的这层保护膜都要薄。
但动物的本能就是告诉她，现在还不是时候，不能想起来，别想起来。
“唔.....我对失忆这种情况也了解不多，之后去找一趟医生吧....”
“说起来，瑟克珀斯。”似乎是为了转移话题，又似乎是真的被面前的那摞叠高的书籍吸引了注意力，艾玛诺斯主动开口将话题偏转向毫不相关的地方。
“这些是你要看的书吗？”
事实上，现在的情况已经将这个问题解答了：在刚刚回到聚落便被召见的瑟克珀斯在结束了谈话之后，也并没有回到住处的打算，而是从随身的那装着许多稀奇古怪物件的包裹中掏出了一个本子，以及一套简陋却被保护得很好的书写工具，开始翻阅那些书籍并写下笔记。
“是啊，我打算最近把《蒸汽圣歌》的最后一部分看完，你要来跟着学吗？”
一个穿着兽皮装，身上纹图腾，几乎什么时候都保持在半裸状态的部落佬正在看书，这种场面应该是大部分人都没有设想过的情况。
但事实是瑟克珀斯在“学习”这种事情上....有着莫名其妙的天赋。
“我从来没有见过有哪个人会真的用那种离谱的态度进行业余知识的补习。‘只要没学死就往死里学’，就算我们这么说也只不过是抱着激励的态度而已....但他似乎真的觉得只要一停下来就会死。”——by 某位曾教导了初来乍到的瑟克珀斯的祭司长
瑟克珀斯理解，在部落之外有许多人都以为他们只不过是一群不思进取的野蛮人，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但真实情况却是众灵的子孙一直在想尽办法不让自己被无情而公正的自然淘汰掉：学不会狩猎技巧，那就没有猎物，也不会有人分享食物给弱者；学不会使用武器，那死在与猛兽的搏斗之中也是活该；学不会与外界人交流的手势与符号，那就别怪被激怒的外地佬举起稀奇古怪的武器把你烤成焦炭。
.....当然，最后一种情况下那个外地佬也是得死的，不过长老和其他勇士都不会对那个受害者抱有什么悲伤之情。
自然之中，物种的迭代是非常快的，而能够在这世界上留下痕迹的就只有强壮的“适者”。
信仰众灵的部落之中，女性会夜袭那些最强壮最英勇的战士，并要求与他们诞下后代，而且后者没有拒绝的权利。
甚至就连婚姻与爱情这种说法，都是瑟克珀斯在“它”到来以后才知晓的概念。
因此，当瑟克珀斯来到了陌生的外界之后，一切的空闲时间都被划分给了学习——不分领域地进行学习。
而在这个半精灵学完了标准口音通用语外加配套的社交礼仪与高级措辞之后，所有人才意识到，这个部落佬除了努力以外还有很高的天赋存在。
原本自己坠入到地下的时候，身上还带着几本从大图书馆借走的抄本，全都在坠落与战斗之中毁得不成样子了.....不过在瑟克珀斯将那些记录了地下野兽习性与植物种类的图鉴交到图书馆那边的时候，所需要支付的赔偿也被抵押了。
至于辞职报告那边....手误拿错了机密文件的复焚者大人为了表达歉意，表示会亲自帮忙和人事部那边进行交流，担保的事情也被解决了——因为瑟克珀斯所做的担保等同于老法官本尊进行。
“不过要是小罗卡尔找上你，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咯？”
总的来说，瑟克珀斯用一场再慢一秒扔出去就会把他自己炸死的事故，换来了这种优惠政策....至少半精灵本人是觉得有赚到。
而现在，这在大图书馆一楼，通常只有瑟克珀斯一人的读书会又加入了一位新成员。
“《蒸汽圣歌》是那些齿轮术士们每周做礼拜与早课时必定会咏唱的圣歌，但实际上....这些词句全都是一个个的数学物理公式，他们的早课本质上就是将这些公式背诵一遍，以此来加深记忆并取悦知识之主.....”
“这本是最入门的知识神教书籍。如果要从神学的基础来进行学习的话，你可以看一看这本《论神性》，作者是专门写给门外汉看的；还有这本《神术架构与魔网的相同与不同》，奥秘会出版的.....”
“.....为什么都是宗教的？”艾玛诺斯看着眼前被满腹学识的部落佬摞起的书籍之柱，却敏锐地感受到了其中的相似之处：瑟克珀斯推荐的，又或者说有把握能够解答这其中每一个疑问的书籍，全部都是和神祇相关宗教有关联的题材。
“因为我的诅咒。”半精灵却并没有因为这个问题表露出半点的异样情绪，甚至连动作都没停过一下，只是轻描淡写地向着艾玛诺斯挥了挥皮下有扭曲植物的手。
“神术与诅咒，本质上而言是相同的东西，或者说，我身上的诅咒实际上就是一种明确的神术效应，只不过漫长且无解。”
“毕竟下咒者，那个‘它’——”
仅仅只是提及了相关的代词，瑟克珀斯的语气就不由自主地加重，逐渐变得咬牙切齿了起来。
“那个‘它’可是正儿八经的神性存在，与屠灭之主【浴血圣人】齐名的，在地上行走的两位半神之一：诡谋欺叛之半神【灰水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