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们认真的？”
“你是真正的不灭者，又是死亡女神教派的信徒，这种事你也怕？”
“会长，我觉得你对【死亡】这两个字可能不太尊重。”
“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了，怎么扭扭捏捏像个女人似的？”
“有没有可能，会长，我是说有没有……我就是个女人？”
“死亡面前一切平等，赶快去！”
诺亚递给鸟翼族的姑娘一道眼神。
雪莉顿时心领神会，飞起就是一脚，踹在某红发少女的屁股上。
鸟翼族战士恐怖的下肢力量把安娜如皮球般踢了出去，在地上打了四五个滚，最后灰头土脸地倒在山洞前的空地中央。
等到安娜揉着屁股爬起来的时候，艾瑟高塔第一层的魔物已然围聚过来。
曾经对安娜造成过头颅暴击的兔型魔物，此时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安娜，两只耳朵延展变化成的手臂在地上摸索，寻找着最合适趁手的板砖。
过往被敲死的回忆涌上心头，安娜连滚带爬，后退数米，狼狈地站了起来。
再一回头。
背后的密林里安安静静，俨然不见其他队友的踪影。
这帮人是真畜牲啊！
安娜回想起诺亚先前提出的计划，脸色骤然一变，随即掏出大腿上绑带着的药剂试管，迅速端正神色，开始原地吟唱起仪式魔法。
四种不同颜色的药剂在地面上流淌，伴随着仪式魔法的吟唱，它们飞快地画出内外两道圆圈，把山洞前方空地内的魔物悉数包围。
在仪式法阵生成的瞬间，安娜又把手伸向风衣内侧，接连甩出数样稀奇古怪的物件。
“狡兔耳、八叶花、星钢屑……”
仪式魔法学院的天才少女低声念出材料的名字，目光深处闪过神秘诡邪的光，其口中吐出的语言逐渐超出人类音节的极限，与此同时，混动的黑暗在魔法圈内生成，化作肉眼可见的干枯手臂，疯狂且无序地在仪式法阵内游荡。
虚幻般的火焰突兀地燃烧起来！它们从仪式法阵中诞生，一经出现，恐怖的高温便将空气都灼烧殆尽，四周的林木噼啪作响，连同空间都仿佛因为这股炽热而变形，使得本就模糊的火焰更染上几分不可名状的混沌。
安娜是绝对的天才。
躲在远处树林深处的诺亚再次确定这一点。
她在仪式魔法学院内取得过无比傲人的成绩，单论学术能力，她创下的满分记录不说后无来者，至少已是前无古人。
倘若是纯粹的理论课程，安娜完全能够担任仪式魔法学院的讲师，而且是一群人跪着求她讲课的那种。
可是天才也有局限性。
安娜的局限性，就是她糟糕到一塌糊涂的实践能力。
“卧槽，什么情况！”
随着安娜的一声惊呼，仪式法阵内混沌的火焰仿佛找到了归宿。
它们眨眼间放弃侵染其他事物，转而朝着仪式的施展者——安娜·卡洛儿蜂拥而去。
没等安娜反应过来，混动的火焰就顺着她的靴子，一路爬上她的腰，再迅速缠绕她的胸膛，把她整个人都染成和她头发一样的鲜红。
大概是仪式魔法的威力足够强劲，安娜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整个人就已经倒在地上，仿佛被烧干的木柴一样噼啪作响。
果然。
不负众望。
诺亚对安娜的死不感到任何意外，更没有半点感伤的意思，而是直接喊出一个名字：“帕斯卡！”
金发碧眼的修女从另一侧的树丛里跑了出来。
她还是穿着那身黑白相间的修女服，踩着方便跑步的靴子，而与先前截然不同的是，她的胸口此时此刻正落着一颗鲜红的宝石。
这枚主神遗物变成了项链，被帕斯卡戴在脖子上，随着圣洁的光辉闪动，纯粹的圣光之力迅速弥漫开来，把安娜身上属于死亡教派的火焰吹散。
就在帕斯卡从树林里跑出来的时候，她头顶背后的树冠层突然被烧成灰烬。
一颗精纯闪亮的圣光球体悬浮在半空，紧紧跟随着帕斯卡的脚步，仿佛一座会移动的大山，以颇具气势的方式碾碎烧尽一切阻挡之物。
从诺亚的视角望去，简直就像帕斯卡在牵着太阳遛弯。
而山洞前方聚集的魔物呆呆地愣在原地——它们前一秒才欣赏完安娜的自燃表演，还没搞清楚这人在整什么活，后一秒就看到帕斯卡牵着太阳朝它们狂奔过来。
魔物们一脸活见鬼的表情，连山崖上看戏的猴子也被惊得呆住，嘴里啃的果子都没了味道，啪地一声掉到地上。
同样掉到地上的还有帕斯卡背后的“太阳”。
帕斯卡以完美的姿势进行了一次飞扑，整个人勇敢地扑进魔物群中间，胸前的宝石与地面碰触，神圣的光芒随之闪烁。
于是“太阳”坠落。
数之不尽的光芒淹没了一切。
鸟翼族的姑娘迅速张开翅膀，背对着圣光，把诺亚护卫在自己的阴影里，同时紧紧闭上眼睛，不去看那堪比星辰爆炸的恐怖光亮。
某位仪式魔法师的尸骨被圣光挫骨扬灰，飘散在风里。
高塔所创造的试炼世界，在纯粹的白中得到了净化。
……
……
色彩消失。
高塔的世界变成一片空洞的虚无。
在短暂的停顿后，更多的色彩从虚无中诞生，进而拼凑成一片崭新的世界。
古老而深邃的洞穴深处，火把担任起照明的重任，以微薄的火光点亮黑暗世界的一角。
钟乳石尖端滴下的水珠落在地上，发出极其细微的声响，几只甲壳类的虫子爬行而过，它们的足尖触碰地面时，发出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哒哒声。
很显然，这里不是高塔的第一层。
诺亚此前明确感知到空间变换的影响——那是一股微妙的异位感，就好比坐在电脑前时间太久，忽然起身望向窗外时，总会有股恍如隔世的感觉。
先前他们通过传送法阵，从阿尔文小镇传送到艾瑟峡谷时，诺亚便不止一次产生过类似的感觉。
而他现在之所以能切身体会到这股感觉，就说明第一层的试炼已经结束。
成功了。
诺亚心中生出几丝喜悦，却没有直接表现在脸上。
他仅仅是长吁了口气，随后环顾四周，确认附近没有其他危险生物，接着才回头看向一直保护着他的鸟翼族姑娘。
雪莉茫然地眨着眼睛，还没理清楚状况，愣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诺亚正盯着自己，“会长，我们这是在哪儿？”
“第二层。”诺亚缓缓起身，看了两眼鸟姑娘，“你感觉怎么样？”
雪莉收回了自己的羽翼，原地蹦跶了两下，接着点了点头：“挺好的，就是有点饿。”
“看来圣光对你的影响确实微乎其微。”
看着健全依旧的鸟姑娘，诺亚忽然羡慕起雪莉的体质。
不过考虑到如此健硕的身体可能要用智商来换，诺亚又觉得挺不值当。
他转身朝其他方向看去，视线一边适应附近黑暗的环境，一边尝试寻找另外两道熟悉的身影：“其他人呢？”
“我在这里。”
黑暗中传来一道有些遥远的女声。
诺亚听出那是帕斯卡的声音，但不确定她的方位：“帕斯卡？你在哪儿？”
“我在这儿……等等，会长我离你们好像有点远。”
“顺着声音找过来，或者你站在原地，我们过去找你。”
“嗯……应该没必要。”
帕斯卡这句话刚刚说完。
一阵比火把要闪亮数倍的白光从黑暗中诞生。
这些明亮的圣光从远方一道模糊的人影体内迸发，把四周的黑暗悉数驱散，洞穴内部的细节被照得明明白白，干干净净。
诺亚此时才注意到，洞穴内部的空间居然如此宽阔，头顶的钟乳石上，数十只蝙蝠被光芒刺激得不轻，纷纷尖叫逃离，飞往洞穴的更深处。
洞穴被点亮后，帕斯卡一路小跑着赶了过来。
在诺亚眼里，她就跟个三百瓦大功率灯泡似的，靠得越近就越刺眼。
帕斯卡又确实是个懂事的女孩，在距离被拉近之后，她就主动关掉了自己的照明功能，完成了她把自己作为手电筒，和其他人会合的使命。
洞穴内的世界又重新黯淡了下来。
诺亚的眼睛算是舒服了些，随后也上上下下打量了两眼帕斯卡：“你看上去好像也没什么事？”
帕斯卡保持着修女的端庄，微笑予以回应：“除了跌倒的时候擦伤了手以外，什么事都没有。”
“那就好，我估计圣光也不会对你造成影响。”
诺亚心里的最后一颗石头也落了下来。
试验确实成功了。
而且目前看来，这个方法相当稳定。
只要帕斯卡携带着宝石，提前把宝石内的圣光引导出来，等到爆发的时刻，其威力就足以把那群喜欢扎堆的魔物炸得粉碎。
而在此之前，帕斯卡需要安静地躲在暗处，等待魔物聚集起来。
聚集魔物的办法，自然就是安娜的仪式魔法。
魔物能极其敏锐地察觉到魔力的流动，在吟唱到最后一步之前，安娜的仪式都是相当高级的魔法，魔力的流动自然十分庞大，足够引起所有魔物的注意。
无论安娜最后是被魔物围殴至死，还是被自己的仪式反噬而死，只要能起到吸引聚集魔物的作用，帕斯卡的圣光炸弹就能发挥效果。
雪莉虽然也可以参与诱敌行动，但考虑到她有可能会被圣光炸弹波及，最好的选择就是让她来保护督战指挥的诺亚。
反正她那翅膀多数时候都是摆设，用来当遮光墙也算物尽其用。
不过这个方法只有一个小小的问题。
那就是安娜必须得去死一次。
有时候可能要死两次。
“她们没事，我有事。”
恢复了半截身体的安娜躺在地上，脸上写满了幽怨。
诺亚听到这姑娘的声音被吓了一跳，没想到她复活得这么快。
安娜则憋着口怨气，不满地抱怨道：“我反对如此粗暴的方式，不灭者也是有人权的！”
诺亚认真地看着她，顺手扯下大衣，给这位大功臣盖起来，“这都是一些小小的牺牲。”
安娜幽幽地盯着诺亚：“你管灰飞烟灭叫【小牺牲】？”
“那你想怎么样？”
安娜认真地想了想：“给我买俩仓库的仪式材料我就答应帮忙。”
合着你到现在还惦记着那俩仓库呢？
不过她提的要求倒也挺实在。
诺亚想起公会里那些可怕的账单，沉思几秒，“也不是不行，但问题是……就算我们拿到了爬塔的奖金，这笔钱也要拿去归还欠款，你的仪式材料费用还得往后多拖一拖，还是说你想直接拿钱去买材料，然后被均衡协会的人强制带走，送去西方冻土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种植土豆？”
雪莉听了这话顿时捂了下屁股，满脸惊恐：“那地方不允许鸟翼族上厕所吗？这么残忍！”
鸟姑娘的联想能力还是这么强。
诺亚没去搭理雪莉，而是继续跟安娜做约定：“这样吧，在资金充裕的前提下，我可以挪出一部分的奖金给你买材料，毕竟吸引魔物也需要你的仪式魔法，没有材料就做不了仪式，姑且也算是为公会做贡献。”
“也……行！”
安娜犹豫了几秒，还是答应了下来，但同时还有点不放心，“这可是会长你说的，你得立字据，要不然我可不答应做这种死去活来的累活。”
“没问题。”
诺亚一口答应下来，接着很满意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安娜：“那事不宜迟，我们开始吧。”
安娜愣了愣，没反应过来：“开始什么？”
“这里是高塔的第二层，而我们需要突破第五层才能拿到第一笔奖金，所以……你懂的。”
诺亚露出一抹淡笑。
“今天的时间还很充足，走吧，我们再去死个几次。”
安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