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众人意识到了,楚玉确实掌握了不俗的钢琴技艺,他正以娴熟的技巧,演奏着前人留下的伟大作品。
说起来,宴会上的来宾中,懂音乐的人并不多,然而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多人听出了第一乐章中,所隐含的朦胧伤感与凄凉幻美。
伟大的作品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当然了,前提是有合适的演奏者……
赵孤梅在远处注视着楚玉,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判断失误了,楚玉确实掌握了钢琴技艺。
“听起来还不错。”赵孤梅说着,看向了身边的凯茜。“凯茜女士,你觉得怎么样,楚玉的水准如何?”
“嘘~”
凯茜没有回答,只是对赵孤梅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后,便继续聆听楚玉的演奏了。
她甚至将自己的金色卷发撩到了耳后,就好像这头发会阻碍她聆听乐曲一般。
“好吧。”
赵孤梅摇了摇头,没有在意,听说在单一领域走到极致的人,都会有些奇怪的癖好,或者在特定的时候做出非同寻常的反应。
凯茜也许就是其中之一,赵孤梅敏锐的第六感提醒她,还是暂时别打扰别人比较好。
……
不知不觉间,楚玉弹奏的乐曲从第一乐章过渡到了第二乐章。
这章的旋律要轻松一些,让听众从第一乐章的凄凉中,稍稍得到了解放。
有趣的是,楚玉在弹奏的过程中,也沉浸在了音乐蕴含的情绪中,他回想起了自己的高中时代,想到了自己仅有的两个朋友,蒋樱和周可馨。
他想起了与朋友经历的点滴,想到了自己和蒋樱一起挨揍,想到了闲暇时的玩笑与打闹,想到了去周可馨家送笔记,结果一待待到半夜的可笑故事。
楚玉很珍惜高中时代的那份友谊,他是个枯燥的人,生活中只有学习和打工,戴着眼镜还有一种“生人勿近”的阴郁感。
这样的他,居然能交到两个朋友,这简直是奇迹!
音乐影响了楚玉的情绪,而这种情绪让他的弹奏也产生了微小的变化,他此刻弹奏的第二乐章,要比原曲更欢快一些。
他弹奏的乐曲……居然有所演变!
“怎么可能?”
徐佑瞪圆了自己的眼睛,他听得出来这种演变,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说明楚玉能沉浸在乐曲中,说明楚玉对乐曲的理解,比他徐佑更加深刻。
这种才能,与徐佑的死记硬背,已经完全不是一个层面的东西了。
“你应该会停止吧,在第二乐章就停止,你不可能完美地弹奏第三乐章的,绝对不可能!”
徐佑的手在发颤,他甚至没发现自己的信心,被楚玉弹奏的乐曲一点点瓦解。
楚玉当然不会停下,此刻的他甚至不去看琴键,而是再度闭上眼睛,沉醉在音乐的旋律中。
很快来到第三乐章,整个乐曲的旋律,突然变得急促且难以捉摸!
《月光奏鸣曲》是贝多芬创作的经典,有传言说他创作奏鸣曲时,经历了一段失败的感情。
这是那段感情的影响,让整个第三乐章错综复杂,却又凝聚成高潮……悲剧的高潮。
楚玉眉头微微皱起,他的回忆来到了高中末尾,先是顾颜重病,为了给小颜续命,他花光了自己用来上大学的积蓄。
然后是系统的出现,生活有了转机,可楚玉却又不得不去和蒋樱约会。
心情越来越复杂,情绪也越来越纠结,更让楚玉没想到的是,蒋樱居然会主动告白。
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以至于楚玉作为邀请对方约会的人,又必须拒绝对方的告白才行……
心中的纠结与愧疚,也融入了第三乐章的急促曲调,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演奏了,而是对情绪的表达。
在场的听众,也隐隐有些被拉入这种情绪中的感觉,忍不住去猜测台上的少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弹奏出了这样的曲子。
“楚玉……”
赵千柔双手抱在胸前,她也和众人一样,紧紧盯着舞台上的楚玉。
只是她比别人观察得更加细致,她注意到楚玉的眉头在进入第三乐章后就一直皱着。
这并非悲伤的情绪,更接近犹豫或者纠结,是一种不知所措的迷茫。
这是赵千柔第一次在楚玉身上,看到这种情绪,明明这家伙一直都是很从容,也很放松的,可眼下影响他情绪的,到底是什么呢?
没人知道答案,也许就连楚玉自己都说不明白……
少顷,第三乐章开始收尾,原曲最后的一小段,先是进入一个高潮,然后回归平淡,在所有人都以为要结束时,曲子会突然再度变得激昂,最终以这种方式收尾。
但……楚玉的第三乐章没有激昂的收尾,进入高潮后回归平淡,他弹奏的《月光奏鸣曲》也就结束了……
……
“天啊,这孩子……”
赵孤梅看向楚玉的眼神,和一开始完全不同了,他在钢琴技艺上的才能,已经完全震撼到了赵孤梅。
老实讲,赵孤梅并不是一个懂音乐的人,但她知道《月光奏鸣曲》原曲的旋律,也意识到了楚玉演奏时的变化。
这并非炫技,更不是多此一举的改动,而是由情绪变化引申出的技法变化。
回忆一下凯茜先前对徐佑的评价,楚玉的表现已经甩开徐佑太远了。
“嘶~呼~”
凯茜闭着眼睛,回味了一番刚刚的旋律后,深呼吸了几下。
作为世界级的钢琴家,这是一种很不寻常的表现,赵孤梅注意到了,她有点好奇。
“凯茜女士,你……怎么评价?”
评价谁?当然是评价楚玉,这是赵孤梅一早就问过的问题。
凯茜的回答也很干脆,她沉声吐出了两个字。
“入门。”
“诶,才入门吗?”
赵孤梅抱着肩膀,她觉得这个评价太低了。
“我没有质疑凯茜女士你专业性的想法,不过……会不会太低了一点?”
凯茜摇了摇头,此刻的她依旧盯着楚玉,没有丝毫动摇。
“不低了,赵总,我说的入门,并非钢琴技艺的入门,而是职业入门,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赵孤梅摇头,凯茜不吝言辞地继续解释。
“这意味着他有资格去钻研乐理,意味着他有足够的天赋,能在这条路长久地走下去,他……有资格成为一个真正的钢琴家。”
说完,凯茜稍作犹豫,突然向舞台走去。
她……想接触一下那个名为楚玉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