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琪希视角】
“小姑娘,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就当这是一场「试炼」,试着去超越它吧——去感知比肉眼所见,更加广阔的世界!”
那个名字都不知道的刽子手,对洛琪希动刀时如是说。
大概是因为那时的剧痛刻骨铭心,这句意义不明的话,同样在她的记忆里挥之不去。
双目失明,又被长期拘束在密闭空间之中,洛琪希的其他感官,听觉、嗅觉、味觉还有触觉,全部都在变得敏锐起来。
她本以为这就是那个刽子手的意思。但是,刚才向玛奇玛大人展示原创的水魔法,将身体施展魔法的潜能压榨到极限以后——
“洛琪希?喂,洛琪希小姐?你是有什么忌口吗,还是需要一点帮忙?”
在旅店餐厅的一角,朵莉丝正在招呼洛琪希用餐。
不用眼看,光是用闻的就知道餐点的水准,香啊,很香啊!富含营养的菌菇肉碎粥摆在洛琪希面前,而刚才剧烈消耗过的洛琪希,却并没有端起碗来大快朵颐——
“我看见了……?”
“哈?我不想说得太失礼,可你明明……”
“不是用眼睛去‘看’。”
洛琪希没有拿起勺子,而是不嫌脏地轻轻探出手指,搅弄着那一碗粥:“是魔力……我能感知到魔力……”
六面世界是魔法主宰的世界,魔力无处不在,尤其是生物之中——活着的生物尤甚,但哪怕生物死去,几经烹饪做成碗里的食物,魔力仍然略高于周围大气中的本底魔力水平!
而现在的洛琪希,她虽然目不能视,但却能“看到”她身边一个奇异的世界。没有颜色,也没有纹理,只有忽明忽暗的魔力;而餐厅里虽然没有人在咏唱什么魔法,但是洛琪希能感应到,其他桌上魔力的流向:从那些食客的碗里,流向他们的体内。
“啊……那这应该是好事吧,怎么你又哭了?”
“不,朵莉丝,我不是那个意思……”
洛琪希的眼罩再次被泪水浸湿,但这一次不是出于悲伤,而是出于胸中莫名的感动——像是进食这样稀松平常的行为,竟然都伴随着魔力(生命)的传递吗?
“……我开动了。”
洛琪希对朵莉丝抱歉地微笑了一下,这才端起那碗粥仔细地喝起来,感受着从唇齿直达胃中的温润,感受着那些微的魔力,曾经构成活蹦乱跳的家畜,现在成为盘中餐,确切地延续着她的生命!
“很美味吧?”
朵莉丝这才开始享用她的那份晚餐,一边吃着,一边惆怅地感叹道:“是很上档次的餐厅没错,但有可能的话,我还是想再尝一尝,和玛奇玛大人两个人一起冒险时,她在野外给我做的料理啊。”
朵莉丝小姐,真的很喜欢在各种场合,或明或暗地提起,自己最早成为玛奇玛大人手下,跟玛奇玛大人一起冒险的经历呢。不过,洛琪希微微一笑,决定不戳穿这一点,而是顺着朵莉丝的叙述静静地听下去。
……
夜幕降临。
洛琪希跟在玛奇玛大人的身侧,步行走向亚尔斯市的魔法师公会。
熙熙攘攘的人群,在洛琪希对魔力的视界里,仍然十分抽象,看不清他们的相貌,但至少能够独自一人好好走路而不用担心撞到人了。
从洛琪希身侧经过的市民,或多或少会因为她戴着眼罩走路感到惊奇,更有甚者会反复看着玛奇玛大人和她,然后发出啧啧的声音走开。
但是,洛琪希自己没什么所谓——她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玛奇玛大人的身上。
如果说,玛奇玛大人是她所陷入的黑暗之中,照向她的唯一一束光亮,那她魔力的视界里所见的景象,与之恰恰相反——
来往的行人都是鲜活明亮的魔力团块,而玛奇玛大人,简直就像魔力(生命)为负数一般!那个女人轮廓所框住的,就像什么活着的黑洞一般,无比扭曲混沌,简直要将过于接近她的一切吞噬殆尽!
玛奇玛大人不是人类。
要问怕不怕,洛琪希不可能一点都不怕;但是拯救她的是玛奇玛大人,而那些折磨她、伤害她的家伙,不都全部是人类吗!
“玛奇玛大人……”
洛琪希想要打破这片沉默,生硬地找了个话题:“您还没有用过晚餐吧?”
“嗯?”
玛奇玛大人回头看了她一眼:“你是指餐厅里面那种?想吃的时候,我当然会去吃的啊。”
“……”
迟疑几秒,洛琪希再次抛出话题:“那个,很感谢您包容我直到现在……具体来说,我要为您做什么工作才好呢?作为一个魔法师而言?”
“那还用说,帮助我研究魔法啊。”
“您想研究什么魔法?我擅长的是水系统的魔法,其他系统的级别低一些但也都在魔法大学研习过。”
“嗯……最终极的课题,当然是‘关于一切魔法的魔法’,以及‘不需要魔法师的魔法’。”
“什么?”
“不过那种程度的研究急不来,毕竟我仅靠自己的话,连最基础的研究都会卡壳呢。在那之前,咱们得来公会补充一些素材才行。”
玛奇玛大人领着洛琪希,踏进熟悉而又陌生的亚尔斯市魔法师公会——
上一次来到这里,已经是几年前就读魔法大学前的旅途之中了。要是那时起就缠着布莱迪老师不放,比起读书,也可以从布莱迪老师那里学到许多魔法知识吧……
洛琪希想到这里,鼻子一酸,然后赶紧摇头驱散自己的杂念。
“啊,出现了,是那个欺负爸爸的坏女人!这里不欢迎你,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呼吓~~~!”
“露易莎,不许对贵宾无理!玛卡巴卡大人,实在不好意思,爸爸最近太忙,我工作的时候不得不带上我的妹妹,她不太会说话,希望不要冒犯到您……”
“也就几天不见嘛,帕莉儿,露易莎。”
前来接待玛奇玛大人的职员居然是个小姑娘,身边还带着一个更年幼的小猫娘。
“童言无忌,哪怕面对我也敢说真话,这是好的,没有任何坏处。”
露易莎缩在帕莉儿的身边,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但能听出她真的像是一只小奶猫一般,对着玛奇玛大人嘶嘶作响。而玛奇玛大人的声音听起来也不恼怒,反倒很愉快。
“对我不用这么生分啊,帕莉儿。嗯,看到你这么精神地站在这里,还对那个男人改了称呼,你们和好了?”
“嗯,和好啦。我和布兰卡姐姐,我们跟爸爸之间以前的隔膜已经消失了,现在我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呢。”
“这样。”
玛奇玛大人没有寒暄太久,而是直奔主题:“我先来查一下账。向阿斯拉王国官方支付,购买洛琪希·米格路迪亚的费用,已经交割完毕了吧?”
“是的!”
“剩余的存款允许的预算范围以内,我要再购置一批魔法卷轴和文献。洛琪希?”
“啊……我在!”
“你是行家,就算眼睛看不见了,挑选的时候你能派上用场的吧?”
“没问题,您交给我吧!”
总算到了工作的环节,洛琪希抖擞起精神。而刚才她觉察到,那一瞬即逝的违和感,她决定暂且不说出来叨扰玛奇玛大人——
那个叫做帕莉儿的女孩,她身上的魔力,总有那么一点点不太对劲的地方?
【作者视角】
第一卷,梦魇哥提过,它从黑暗哥那里拿到的权能,让它可以在影子和影子之间跳跃,最后跳到了玛奇玛的影子里。第二卷,几年后的玛奇玛,能跟梦魇哥对话。而本卷里面,不止一次提过,玛奇玛的影子,正在变得浓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