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放在二零二二年,一万块对初三学生来说也不啻为笔巨款。

更何况现在是二零一五年。

物价稍有抬头趋势但并未飞涨,钱还没变得那么不值钱,商黎每个月的零花钱满打满算也就一两百块,按商妈的话说,那就是小屁孩吃住都在家里,哪儿有花钱的地方,象征式的稍微给点就差不多了,省的有钱了就大手大脚乱花养成坏习惯。

商黎这辈子经手过的最大一笔钱也只有两千——那是前年过年时他那七八年没见过的四舅爷给他的压岁钱——而且这笔钱还没在他手里捂热就让老妈要走了。

或许绝大多数人小时候都有这样的经历,过年讨压岁钱的时候心情矛盾,既眼巴巴地盼着长辈多给点,又怕长辈真给多了父母立马闻风而至,摆出一副和蔼模样,说你还小花不了这么多钱,乖,爸爸妈妈暂时替你保管。

稍微有点脑子就知道压岁钱交给爸妈就像拿肉包子打狗,能要回来简直是奇迹,因为爸妈总能想出各种理由糊弄孩子,例如用那笔钱给孩子买新衣服新鞋了,交学费了,报兴趣班了——当然最绝的还是爸妈自称拿那笔钱给孩子买五三和黄冈密卷了,然后孩子就只好对着书桌上摞了高高一沓的教材风中凌乱欲哭无泪,想骂人又不敢,只能在心里恶狠狠地想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也不知道这样的家长会不会养出等他们老了卧病在床时冷笑着去拔他们呼吸管的白眼狼。

商黎是好孩子,他绝对不会干出这种事,他只是对艾醺提出的款项之大感到傻眼。

“一万?”他嘬了嘬牙花子,“这也太多了吧醺哥……我干什么才能挣到一万啊?”

“那就跟我没关系了。”艾醺挑了挑眉,“反正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到高中开学之前,我要看到你挣够一万块钱。”

说到这儿她勾起嘴角,带着点蛊惑意味,说:

“不管是偷,抢,敲诈还是勒索,只要能挣够一万块就行,我只在乎结果,不在乎过程,但不能是借,那一万块必须完完全全属于你。”

“……”

商黎为难地挠了挠头。

他终究只是个初三学生,甚至尚未成年,没办法正儿八经地去打工赚钱,虽然的确有地方会图便宜招他这样的童工,但给的工资肯定不会有多高,八成没办法达成醺哥派给他的指标。

那该怎么办啊?

难道真跟醺哥说的一样,去偷,去抢,去敲诈勒索?

商黎人晕了。

而艾醺这次却并不打算帮商黎,她甚至没给商黎解释她为什么要商黎去赚这一万块钱,正如她说的,她似乎真的只在乎结果而不在乎过程。

她只是眯起眼,双手撑在地上,晃悠小腿,姿态悠闲慵懒,心想怪不得有那么多人眼馋重生,即便抛开有了能弥补过去遗憾的机会不谈,只论对一定时间内未来的掌握,凭借信息差赚大钱的可能,重生就已经是让人趋之若鹜的际遇了。

只可惜她并非真正意义上的重生,囿于背后灵的身份所以不太自由,而且时间点又挺尴尬——等傻小子成年了,有能力赚钱了,那些最好的风口也差不多都该过去了。

所以务必尽早布局。

互联网行业可不就讲究一个先来者通吃么?

这一万块既是她和傻小子未来事业的启动资金,更是她对傻小子的一次考验。

想跟着醺哥混,挣大钱,吃香的喝辣的?

可以啊,那就要看看你小子的本事咯,醺哥可从来都不会专门停下来等人,如果想跟上的话,那就得看你自己有没有本事了。

她的宿主可以是恶人,是流氓,是英雄,是罪犯,但唯独不能是废物。

况且只有拥有价值的人才不会被抛弃,所以为了不被抛弃,请你努力向我证明你有值得我投资的价值吧,商黎。

背后灵小姐向傻小子转过头,抬起下巴,眼底的情绪微凉,这一刻她倒不像狐狸了,反倒像蛇,极度理性而冷血,精确地权衡利弊,丝毫不受感情影响。

但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她。

不信任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更喜欢将一切量化,坚信数学可以解释所有问题,即便是错综复杂的人际交往也能被简化为资源交换,时刻估量着每个人的价值,并思考能否化为己用,善于利用规则,又精通心理学,狡猾而善变,偶尔会心血来潮做一些她看来有趣的事,但这并不影响她一贯的节奏和步调。

她娴熟且游刃有余地利用了傻小子对她的信任,以及一点点青春期小屁孩对年上系大姐姐的憧憬和倾慕,成功地把傻小子绑死在了她的战车上。

估计现在只要她拿着项圈来到傻小子面前,微笑着夸傻小子乖狗狗,傻小子就会心甘情愿地戴上项圈,当她的狗。

从始至终她都没把商黎这小屁孩当宿主看。

他俩之间,她才是那个主人。

……

商爸和张爸还在钓鱼。

俩人年纪不小了,可心却好像还不大,一边钓鱼一边斗嘴。

先是张爸瞥了眼商爸脚下空空如也的鱼篓,乐了,咧嘴问到底行不行啊老商,怎么鱼篓里一条鱼都没有啊?

商爸闻言立马冷着脸反驳说呵呵,闭嘴吧,你不也还没出货?

张爸看了眼自己脚下的鱼篓,立马乐不起来了,塌下脸,嘟囔两句钓鱼人的事怎么能说是空军呢……然后迅速转移话题,说最近你那儿工程怎么样了,顺利不?

商爸说还行,不一直都那样么,没啥好说的,说了糟心,结果自己倒忍不住开口了,大吐苦水,说又碰上麻烦事了,真他妈恼火。

中年人的话题从来如此无聊枯燥。

而另外一边,商黎还能耐得下性子钓鱼,生性喜动不喜静的张扬却熬不住了,抛下鱼竿,抬起头贼眉鼠眼地看了自家老爹,然后迅速低下头,用胳膊肘捅了捅正盯着浮漂发呆的商黎,跟特务接头似的,压低了声音问:

“商儿,好不容易放假了,晚上打夜市去不,我请!”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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