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房间里无所事事地躺着。

有人敲门,我打开门,是空。

“这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我低头看着地板,不想看他的脸。

气氛有点尴尬。

空咽了口唾沫, “……我有话跟你说。”

我眯了眯眼睛,空穿着一身防护服,看起来狼狈不堪,“先进来吧。”我说,“有什么话进来再说。”

“不,不要那么麻烦了。”空摇了摇头,“我就只有一句话。”

“那你说吧。”

“绝对不能答应那个计划!”

我厌恶地看了他一眼,“你说什么?”

“我说,千万不要答应那个计划,大长老有事情在瞒着我们。”

“空,我实在是没有想到你会胆小到这个地步,更没有想到,你居然会去诋毁大长老!”我瞪着他,“你要是不敢的话,就自己走吧!”

“你!”空的语气明显变得激动,“我是一个相信自己眼睛的人,我只相信经过我良知判断的事情!”

“啊,那都无所谓了。”我耸了耸肩。

空看了我几秒,跺了下脚,走了,但是他刚走两步,就愣在了那里,思考了几秒后,他又转身走了过来,从口袋中拿出了一个纸团,并把纸团塞到我手里。

“你自己看着办吧。”他说,“只要你别后悔。”

他走了。我很想让他留下来,但是话到嘴边,我却说不出口。其实刚才的话并不是我真实的内心感受,我并不想去指责他什么。更何况,我认为空是有他自己的理由的。我对空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好感,这股好感促使我去接近他,但又不过于太靠近他。每次见到他,我都会开心,只要能跟他说上几句话,我一天都会感觉好受。我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可能是病了吧。我感觉到眼眶一阵剧痛,病又加重了。皮肤上长出了白色的疹子,我忙往身上抹药。真烦人,都世界末日了也不消停。我打开空刚才塞在我手掌里的纸团,上面只是用黑笔歪歪扭扭地写着一个地址:煌星大剧院剧场。

煌星大剧院?那个不是从来就没开过业吗?一直是出各种事故,甚至还有人专门写了一个剧本,名为《歌剧魅影》,用来调侃那家剧院。空现在给我这个地址,是什么意思?

我看了眼时间,离大长老要求的集合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时间还来得及。

我决定去那家剧院看看。

……

……

没有什么路了,路面上到处都是躺着的人。他们睁大着眼睛,跟条死鱼般地看向天空。这帮人,只要离开了魔法,就什么都不会了。我们一直在说着要破除迷信,可很多时候我们又创造了新的迷信。失去自我批判的事物终会走向消亡,就像这些躺在地上的人。他们难道没有想到,煌星在萎缩,他们这样子说不定就会被扔出世界边界?

我眯了眯眼睛,是啊,原来是这样。

这帮人不过是一群胆小鬼,一群躲在魔力下的胆小鬼罢了。

想到这里,我有点悲哀。因为我和他们一样。其实每一个人都是一个躲在自己熟悉空间后面的胆小鬼,都是一样的可悲,也都是一样的可爱。

我来到那个剧院门口,只见大门紧闭,铁栅栏上面爬满了青藤,栅栏已经生锈,看起来这里很多年都没有对外开放了。

我翻过栅栏,悄悄地从一扇坏掉的窗户溜进了剧院。剧院里面一盏灯都没有,只有外面的阳光射入,阳光把灰尘照亮,灰尘更是让这个地方显得陈旧。我顺着路标,一路走到了剧场。我用力推开了剧场的大门,里面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只能隐隐约约看到靠近大门的座位。

我感觉里面一股凉气传了出来,该死,我穿的防护服不是防寒的。

突然,我感觉背后有人把手放在我肩膀上。

我吓了一跳,忙转身,但是没缓住,一下子摔了下去,摔了几个圈,才停在阶梯上。

“什么人?”

“……”

那人走了进来,那人穿着一身斗篷,整个人都藏在斗篷下的阴影里。

“你是谁!”

那人站在高处,和我对视了十几秒,然后解开了斗篷――那是个女孩。

我最先注意到的,是她那如同瀑布一般的白色长发,然后又注意到她蓝色的眸子,最后我才注意到一件事儿。

她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你是谁?!”

我浑身都在颤抖。

“……我是谁?这是个好问题,不过,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少女的脸蛋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你是谁?”

“我是谁?这还用说么,我是――”

我愣住了。

“回答我啊,你是谁?”

“我,我是……”

“你连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了吧。”少女说,“你仔细想一想,在这个煌星里,有没有人叫过你的名字?”

我刚想开口反驳她,但却发现,她说的是事实,我反驳不了。

从来都没有人叫过我的名字。

我的名字?

我是谁?

“还没搞懂吗?还在迷糊吗?”少女说,“告诉我,你觉得我是谁?”

“占卜师。”

“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因为……因为……”

“你回答不上来。”少女笑了起来,“让我来告诉你吧,那是你在更高维度的[眼睛]在影响你。”

“[眼睛]?”

“你是谁?让我来回答你吧。”

那少女拍了拍手,整个剧院突然都亮了起来,我惊讶地往舞台上看去,只看见,哪有什么舞台,整个剧场的下面,全都是一些玻璃的罐装器皿。每一个玻璃罐里,都有一个人。

我走进了看,那人的模样让我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这不可能!”

“承认吧。”少女幽幽的声音传了过来,“你要承认,这就是事实。”

“那些人,那些人,怎么会都跟我长得一样?”

少女笑了笑,“你还是在恐惧。”

我咽了口唾沫。

“与其说跟你一样吧,更不如说,”少女说,“那些人,都是你。”

“你瞎说!”我愤怒地大喊,“那么多人,怎么会都是我!”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少女打断了我的话,“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呢?或者说,决定你成为一个人的,不是你呢?”

我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这个世界的真相似乎就摆在我面前,可是我却没胆量打开,“你,你什么意思?”

“仔细想想吧。回忆,回忆!用你的[眼睛],你应该拥有从头至今所有的记忆才对。你是站在上帝视角看这个世界的,你是在读一本小说,想想吧,你到底是谁?”

我想起了在那个寒冷的夜晚,空被达雅的攻击钉到墙上。我想起了教国死去的那三千多人,我想起了家乡的疾病。

“我是克鲁赛伊斯。”

“不对,你再想想!”

我想起了那些年毁灭世界的战争,我想起了在一次次的试探中,我的思想一次次地想起我从哪里来。我想起了我面对恶龙时说的话。

“我是威廉。”

少女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我挠了挠头,我好像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内容我都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一个名字:煌星。

我记得在剧院的时候,我们是被那个女孩抓住……然后怎么样?我为什么会到这里?我眼前的这个女孩又是谁?

“还不对,你再想想!”

“……什么?”

“你不是克鲁赛伊斯,因为我才是。”少女眯了眯眼,“我是真正的二公主,克鲁赛伊斯。你也不是威廉,因为真正的威廉不在这里。”

“那我是谁?”

“其实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不是吗?”

我是谁?

在无数次必死的局面中存活下来。

在无数次[失格]中看破[失格]。

我到底是谁?

“你看看你身后,”少女指了指,“面对那么多的[你],你难道还不知道吗?你难道还以为,你的能力是时间跳跃吗?万象之魔女?”

“……”

我看见了。

在[失格]的那片旷野里,我早已死去,空抱着我的尸体痛哭。

在我从未来向过去进击的征途上,无数个我死在了路上,死不瞑目。

在我刺死达雅后,我被恶龙杀死。

我的灵魂四处飘荡。

不,这不是什么所谓的灵魂,这是,[眼睛]。

我看见我在更高维看这个世界,包括现在的我,以及在更高维的我。

“啊,结果成了这样子么……”

“想起来了?”

“我是万象之魔女,诺弥亚。我的能力根本不是什么时间跳跃,我的能力是多维度身份跳跃。我把无数个克隆出来的我,送到各个时间,各个维度,每次我死后,我都可以利用这些[我],再次重生。同时,在我没死的时候,所有的[我]的视角,就是我的视角。我是汩特梅伊之下第一个,最接近神明的魔女。克鲁赛伊斯,告诉我,按照原计划,我是永远都想不起来这些的,发生什么事情了?”

“出变动了,我们的计划必须调整。”克鲁赛伊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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