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亚觉得自己的脑子也不正常了。
他看到安娜当场把自己脊椎掰断的画面，第一时间居然在想这事算不算工伤。
只能说人的冷静思维是有极限的。
在遭遇一些过度离谱的事情时，多数人的脑袋都会biu地一下脱线几秒。
安娜做仪式把自己做死显然就位于离谱的范畴。
莫妮卡小姐看出诺亚的震惊，对于诺亚的略微事态不感到意外，不如说她好像早就有所预料，甚至早早地在旁边备了一条裤子，准备在诺亚被吓尿的时候能及时弥补会长大人的尊严。
“请您镇定，这属于正常情况，至少比上次她用长枪把自己刺穿还挂在公会门口要正常得多。”
因为诺亚还没有到被吓尿的地步，莫妮卡小姐只能把备用裤子放到一旁，紧接着缓缓走向躺在地上，已经没气的安娜身边，半蹲下去，把安娜歪折的脊椎骨给用力掰了回来。
只听到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咔声响起。
上一秒还跟死人无异的安娜忽然猛吸一大口气。
她似乎回过魂来，慢慢地用双掌撑住地面，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安娜摇了摇头好像还不太清醒的脑袋，低头看着地上安然无恙的木偶，遗憾地叹息道：“果然还是失败了，到底为什么呢？”
诺亚嘴角抽搐两下，心想比起仪式失败，你是不是更应该在乎你的腰？
虽然诺亚很想开口吐槽，但安娜都活蹦乱跳了，他还没能缓过神来。
只能说这姑娘用了一种简朴的方式，给了诺亚一点小小的复活震撼。
因为刚刚安娜确实是没了呼吸，脊椎彻底折断——说是当场死亡都不为过。
结果莫妮卡随便掰折了两下，安娜就又活了过来。
这绝对不是莫妮卡小姐医术高明，而是安娜本身的力量，让她轻而易举地从死境线旁边转悠了一圈，又乐乐呵呵回来了。
太离谱了。
死之女神知道你这么调皮吗？
“会长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安娜眨了眨眼，随后似是想到了什么，俏脸微红：“是不是被我的仪式魔法给迷住了？还是被我本人给迷住了？说起来啊，我以前听过有复生者爱上仪式魔法师的故事，那故事可有名了，叫……”
“会长只是第一次看到你的体质，有点新奇。”
莫妮卡冷冷地瞪了她一眼。
安娜愣了几秒，随后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差点忘了，会长是第一次看见我去世来着。”
说句实在话。
这是诺亚生平首次，听到有人在去世面前加次数的。
毕竟能死两次及以上的人真不多。
莫妮卡站在安娜身边，对这一切早已司空见惯，面无表情地说道：“会长大人，向您重新介绍一下，这位是安娜·卡洛儿小姐，阿尔文小镇唯一的仪式魔法师——”
”同时，她也是一位真正的不灭者。”
……
……
不灭者是一种源自古老时代的存在。
没有人知道他们为何诞生，也不知道他们为何存在。
他们不老不死，免除了死泉迷雾的侵蚀，成为亘古永恒之物。
一千两百年前的诺亚·普尔文，就曾经接触过一位不灭者。
那位可怜的不灭者，虽然身怀不死之躯，却备受病痛折磨，诺亚当时遇到他的时候，他正无力地倒在废墟的角落，背上长满了吸血毒菇，脸色蜡黄，身体瘦弱得如同枯死的树干，呼吸的声音比蚊子都轻。
他们虽然不灭，但他们都要付出某种与不灭相当的代价。
有些是病痛，有些是麻痹，有些是失语，有些是疯狂。
安娜·卡洛儿的代价是什么？
“会长，我都按照你的要求做了，账单欠款的事能不能不计较啦？而且你才上任第一天，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来着，怎么说也要给我一点时间伪造……呃不是，给我点时间准备准备。”
红发少女朝诺亚抛了个不熟练的媚眼，试图萌混过关。
诺亚瞅着那张没心没肺，装模作样的脸，开始怀疑安娜付出的代价是不是羞耻心。
这姑娘刚才死而复生的时候把脸皮落下了是吧？
“就算你再怎么求我，账单上的数字也不会变少。”
诺亚叹了口气，把账单暂时收起，然后朝安娜摆了摆手：“从今天开始，你不准私自使用仪式魔法，也不能再动用公会的钱去买仪式材料，知道了吗？”
“啊？那你不如杀了我算了。”
安娜顿时就不乐意，想跟诺亚争论一番。
诺亚瞥了她一眼：“你又杀不死，暂时先憋着，等公会有钱了再说。”
“不行呀会长~”
安娜委屈地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俨然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要不我给您端茶倒水，或者给您敲肩揉腿，再不然我给您暖床也行，生活可以没有苦没有痛，但千万不能没有仪式！”
诺亚挑了挑眉头：“别的不说，暖床好像还行。”
安娜也愣住了：“啊？”
她顺口瞎说的来着。
幸好莫妮卡此时幽幽地投来了一道目光，既是在看诺亚，也是在看安娜。
诺亚清了清嗓子，摆正姿势，并且直接搬出权力，强行镇压安娜。
“总之，你不准私自举行仪式，这是会长的命令。”
安娜本来还想说些什么。
但从刚才开始，莫妮卡带给她的感觉越来越可怕。
这位红发小姐娇躯颤抖两下，然后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低下头，嘴里嘟囔着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最后失落落地“哦”了一声。
显然，安娜号已经被击沉。
她失了魂似的，行尸走肉般离开了会长室。
诺亚目送着她离开，对这位红发少女再次有了全新的认识和理解。
安娜·卡洛儿。
她的称号又多了两个。
不灭者，以及不要脸者。
作为被她复活的尸骨，诺亚对她挖错坟的行为颇为感激，但同时也希望这位仪式魔法师能多少发挥出点作用，起码不要一直丧心病狂地举行败家仪式。
而且她分明是个不灭者，看起来还是个【代价】不明显的不灭者。
明明能赚钱的工作很多，她却偏偏走上了仪式魔法之路。
“不灭者啊——”
诺亚再次长叹一口气——他今天叹息的次数能抵过以前一个月，都快叹得胸闷气短，指不定等等还要叹出个支气管炎来。
莫妮卡在非常完美的时机，奉上了一杯红茶。
诺亚接过茶杯，道了声谢谢。
莫妮卡微微一笑，转而关切地问道：“您在想什么？”
诺亚抿下一口红茶，说道：“我在想安娜小姐……她既是位稀有的仪式魔法师，又是位不灭者，这概率已经不是简单的一个【低】字能够形容，还是说现在的不灭者已经很常见了？”
“还是和以前一样少见。”莫妮卡摇摇头，解释道，“安娜小姐是异类中的异类，据她所说，她是仪式魔法学院千年来唯一的一位不灭者，如您所见，这是奇迹般的概率。”
诺亚问道：“你觉得是巧合？”
莫妮卡想了想，“有时候，奇迹是必定会发生的。”
诺亚觉得这句话很有意思，问道：“怎么理解？”
莫妮卡的笑有种知性的美，她的声音也不紧不慢地传了过来。
“就好比全艾恩大陆的人举行猜拳比赛，三局两胜——对我们这些个体而言，一路获胜，成为最终胜利者的概率微乎其微，几乎可以等同于奇迹。”
“但是——”诺亚听懂了莫妮卡的例子，接下她的话，“无论怎么样，最终都必定存在一位胜利者……对他来说，这就是奇迹降临。”
“没错。”莫妮卡点头，“这就是必定会发生的奇迹，虽然至今为止我们都不清楚不灭者诞生的原因，但像安娜小姐这样奇迹般的存在，最终是一定会出现的，只是正好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诺亚笑了笑：“结果我们的奇迹小姐……混得并不好。”
莫妮卡想了想，感到有趣地笑道：“但也正因为她是不灭者，所以她能放心大胆地进行仪式魔法的实验——她根本不用担心仪式魔法失败后的反噬，对她来说，不灭者不是多么特别的身份，只是一个方便的特质。”
听到这里，诺亚顿时想起刚刚安娜令人震惊的“下腰”动作。
那已经脱离才艺表演的境界，完全登堂入室，可以称之为惊悚艺术了。
现在他只能擦去额头的汗，暂时忘掉安娜小姐的脸皮和才艺，继续投入到会长的工作中去。
诺亚放下红茶，拿起另一张账单，对着门外喊了一句。
“下一位。”
大门被人用力地推开。
鸟人族的雪莉小姐蹦蹦跶跶着就跑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