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后背一僵，自然下垂的左手触及袖中星能魔法手杖“苍蓝启明星”的尖端。

——有人在盯着她看，但不清楚来意。

“先生，您……”

璃幽扭过头，试探性地问道。

“星能技术在能源革命初期的应用研究？”杰西卡听见身后传来笑声，“特拉斯小姐也想买这本书啊。”

——我说是谁呢。

少女肩膀一松，转过头露出微笑道：“这么巧，原来是索兰，马上就要参加风向标学院的入学考试了，我来这里找补一些可能写论述要用得上的资料。”

“看来我们很有缘分，”斯图尔特脱帽致意，“我刚好也想找一些有关特里托革尼亚计划的专业书籍。”

杰西卡恍然大悟，点了点头。

人类并不是被星之女神加以眷顾的种族，因而与大陆上的大多数种族一样，无法使用星能。但在玫瑰雪月战争之后，王国政府向精灵提出，通过矿物等自然资源换取借助机械装置使用星能的技术。

这个项目被称为特里托革尼亚计划。在漫长的拉锯谈判之后，由精灵执政的共和国向意兹尔派出了国内星能粒子研究方向的学者；经过数年的理论验证与实际操作，在两国的共同努力下，星能反应炉得以问世。

在那之后，以反应炉为首的，一系列以星能技术为核心的应用装置铺陈开来；人类就此得到了原本难以触及的星能。

“噢，那这位小姐……是你的妹妹吗？”

斯图尔特看向了躲在少女身后的璃幽。

其实他也是认识这位出身于苍蓝之剑的侍女的……那是之前某一次，在杰西卡家中的事情。当然，他估计璃幽不是重生者，现在该是这辈子第一次正式见到他。

“对，”杰西卡轻轻一笑，“堂妹，公使先生近来很忙，让我带着他女儿出门来转转。索兰是从府上来的？”

“幸会，索兰先生。”璃幽规规矩矩地提裙欠身。

“你们两姐妹关系真不错……代我问公使先生好，”斯图尔特跟着演戏，笑道，“我自己刚从《谷山》编辑部出来。”

杰西卡两眼一亮：“《谷山》？是康奈尔大街上的那个……？”

“正是，”他夹起手杖，一边拿下一本书一边道，“我给他们写了一本小说，估计很快便能付梓，可以看看下一期的月刊，就在这几天。”

“恭喜！”少女诚恳一笑，“我也是他们的忠实读者。能在《谷山》上连载，一定是佳作中的佳作，能否方便透露一下书名？”

“就叫《瑞秋·格莱斯顿》。”斯图尔特微微一笑。

“我记下了，”杰西卡点了点头，然后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听说索兰你最近几日打算邀请梭伦和利兹他们，去你家喝下午茶？”

“对，还有奥利维耶……特拉斯小姐也有意赏光莅临寒舍？”

少年轻轻笑道。

少女抿唇点头：“以后都是一所学校的同学，提前拜访府上也是应有之义。”

旋即露出了有些为难的神情，“但我这几日空闲时间有些少，因为马上要考试了，得把时间花在看书上……”

说着，又看向斯图尔特赧然笑道：“我的基础又不是很好，所以需要多多努力，还请大作家不要见怪。”

尽管知道面前的少女在逢场作戏，但斯图尔特还是不免感到了些许触动。

也许，在她那并不幸福的童年里，幼小的女孩可能某天真的对自己说过这句话……心里想着这些，斯图尔特不禁为自己之前的踌躇感到了惭愧。

——所以说，起点比自己高的人还比自己努力，他有什么理由就这么把自己的弃考申请交上去呢？

“特拉斯小姐这是说的哪里话，”斯图尔特笑着摇头，“那我这几日也给你写一封邀请函，你看时间要是合适的话，直接回函就行；要是实在安排不过来，可以等下次再找机会。”

“好，那就有劳索兰你啦。”

……

……

王立风向标学院历史系的入学考试涉及到的书目很多，挑起来也不太容易；但所幸有斯图尔特，杰西卡找书的速度还是快了许多。

“这里就是最后一本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少年一边笑着，轻轻拿过了璃幽手中那本厚厚的专业书籍，“我来吧。”

“真的感谢你，索兰。”

杰西卡的声音稍微小了一些。尽管她一直在跟他演戏，但全然没有察觉出端倪的少年还是耐心地帮她找齐了书，所以她这句道谢，其实是带了点真情实感在里面的。

“不必，”少年轻声道，“这些书里头，其中有一些也是我要买的，没什么。”

“嗯哼……你人真好。”

少女歪头看着他，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结完账后，他们在沃特森太太的“欢迎下次光临”声中走出了书店。

“那索兰你现在是……”

站在书店前，杰西卡试探着问道。

“我现在得回家复习了，”斯图尔特微笑着接过璃幽递来的地址，“时间所剩不多，希望你也做好准备。”

“当然，”杰西卡淡笑道，“期待你的表现。我就先回去啦，回头见。”

“……回见。”

斯图尔特脱帽欠身，向对方致意。

望着少女消失在街角的背影，他脸上的微笑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极少在他脸上看到的坚毅神情。

少年攥紧了手杖。

这固然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心想。

但如果是杰西卡……她一定能通过自己的智力与天赋，将这份不可能，转变为可能，并取得最终的胜利。

正是如此。而同样阶级出身的他，绝不相信自己的综合素质会逊色于杰西卡；他是公学体系下的优等生，受到过良好的教育，有着出色的学习能力与文学功底，也是同龄人当中的佼佼者。

凭什么杰西卡能做到的事情，他就做不到了呢？

没有这个道理的。

……

……

马车与人流擦肩而过；终于再次迈开了脚步，朝菲利普亲王街122A走去。

“快，猎物飞走了，我们振奋精神，蓄势待发；我们冲锋陷阵，高声疾呼：‘女神在上，请成为我的后盾。圣乔治万岁，王国万岁！’”

他轻声喃喃，越走越快。

远处的秋阳从厚重的云雾中落下，而耸入云端的巨型烟囱，则被金光镀染。

——少年在钢铁森林的人海里逆流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