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瑞斯抬了抬下巴，示意艾尔特看向前方长长的摊位。

抽奖、射箭、捞金鱼、烤鱿鱼、打地鼠……吃的玩的一应俱全，正好对上了欧瑞斯的口味。

“也行，那就你先挑，怎么样？”

“那就这个吧。”

欧瑞斯拿起附近摊位上的弓箭，一箭射向靶子。

“嗵”地一声响起，箭没入离靶心两指宽左右的地方。

“不用弓也没关系吗？”

艾尔特将一枚银币放在桌面上问道。

“没关系。不过你要怎么射呢？”

负责摊位的男生愣愣地问道。

艾尔特轻轻捻起弓箭的尾端，以掷单手剑的手法直接命中红心。

“哥哥好厉害！”

阿莉娅开始在旁边给艾尔特加油。

尤蒂尔和依诺斯的兴致也似乎被撩拨起来了，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人的对决。

“哟，看来没有生疏啊。对我不太有利的样子。”

欧瑞斯苦笑了一下，也将弓扔到一边。

只见他握紧箭的中部，像是掷出长枪一般将箭掷出。

又是“嗵”的一声，弓箭直接穿过靶子，深深没入地面。

但是仍然偏离靶心一指宽左右。

“不要用那种力道，就算是钝箭也会穿透靶子的。”

艾尔特毫无抑扬顿挫地吐槽道，再次掷中红心。

“十箭为限，怎么样？”

“这么有趣的胜负，不算我一份吗？”

意料之外的人出现在艾尔特眼前，一箭射中红心，同时将艾尔特的箭射落。

亚利克斯。

“！”

尤蒂尔和依诺斯都分别握紧自己的武器，阿莉娅则是怒目而视。

“别释放这么可怕的杀气，会吓到周围的人的。今天我只是来玩。这么热闹的庆典，不好好看看岂不可惜？”

亚利克斯轻轻一笑，摆了摆手。

“当然欢迎，今天我请客。”

艾尔特一手拦下过分警戒的三人，一手掏出另一枚银币递给摊主。

“那刚才的怎么算？”

亚利克斯瞟了一眼掉落的艾尔特的箭。

“算我少了一箭。继续。”

“看来变得更有意思了。”

欧瑞斯扬起嘴角，第一次将箭掷中靶心。

余下三人也总算冷静下来，继续看三人的比赛。

“不过，箭如果射到那种深度的话，要打下来就只能够将靶子捅破了。”

艾尔特心里默默想道，同时加大了投掷的力道。

亚利克斯似乎早就看穿了这一点，一直都将力道控制得正好。

数轮下来，艾尔特射中靶心8箭，欧瑞斯5箭，亚利克斯8箭。

艾尔特和欧瑞斯余下一箭，亚利克斯余下两箭。

“看来败局已定啊。”

欧瑞斯无奈地苦笑道，掷出了最后一箭。

正中靶心，但是还是输了。

“知道一定会输还继续，真像是你的风格。”

艾尔特笑了笑，握紧了手中最后一支箭。

这样下去就会输了。

但是又没有办法像是之前亚利克斯那样将对方的箭射落。

“我这边稍微占了后来的优势的样子，不过你要怎么应对呢？”

亚利克斯笑了笑，放开紧绷的弓弦。

刹那之间，艾尔特掷出手中的箭，直接击落亚利克斯的箭，同时射中角落的靶心。

“噢，真是精彩。”

亚利克斯扬起嘴角，射出最后一支箭，正中红心。

9:6:9。

欧瑞斯负，艾尔特和亚利克斯平手。

“哈，真是畅快。有点想喝酒了，不来一杯吗？”

“噢？”，艾尔特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好啊。”

“哥哥！”

阿莉娅拉了拉艾尔特的衣角。

“没事的，阿莉，我去去就来。欧瑞斯要一起吗？”

“很不错的样子，不过我还是不打扰了吧。待会见。”

欧瑞斯摆了摆手，走向人海的另一端。

“那我去去就来。尤蒂尔，依诺斯拜托了。她现在应该还没有能力战斗。”

“很久没见过了。上次一起喝酒应该是两千年前了吧。”

亚利克斯缓步走上屋顶，眺望着下方的万家灯火。

“阿斯特是阿斯特，我是我。”

“哈，也是。毕竟都已经过了那么久了。只是你们两个有些地方很像，让我想起了以前。”

亚利克斯抱歉似的笑了笑，洒然坐下。从结界袋里端出黄金的托盘、酒壶和酒杯，依次放下。

“魔界的葡萄酒，现在应该已经买不到了。来！”

艾尔特接过亚利克斯的酒杯，一饮而尽。

和威士登珍藏的葡萄酒不同，亚利克斯的葡萄酒甘甜之中微微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涩，衬得酒味更加醇香。

“真有味。”

艾尔特不禁赞叹道。

“这可是我的珍藏啊。再来！”

两人再次举杯对饮。

“不问我为什么不插手上次的战斗？”

“多多少少能够猜到一点。大概是已经没有必要再调查丹格尔，又想让我和他们来个了断。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身为魔王，你的举动也真是太天真了。趁战斗结束的时候出手的话，应该能够坐收渔翁之利。就这样等着我们和你的决斗，对你来说并不是最理想的状况吧？”

“我还以为是什么呢，这件事情啊。”

亚利克斯不以为意：“答对了三分之一。”

“先告诉你一半吧。的确我有身为魔王的责任，但是和你对决也是一样重要的事情。半吊子的决斗可没有意思。”

“何况，世界都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了，有时候也会怀疑我们是不是有继续存在的必要。”

亚利克斯举目远眺，越过兰德尔学院的围墙，越过帝都的边界，望向无限延伸的黑暗大地。

神魔相争的神话时代，早就过去了。

作为那个时代的遗留的亚利克斯等人，或许早已不被希望存在于这个世界也说不定。

像是威士登所说的那样，一旦察觉他们的存在，第一个向他们举起屠刀的，或许不是别人而是口口声声以继承他们的血脉为荣的统治者们。

想到这里，艾尔特不禁一片黯然。

“你还记得席欧吧？那个一碰到她就会受伤的家伙。”

艾尔特点点头。

“据说那家伙出生的时候就是那样，差点被自己的魔力吞噬没能活下来。后来也因为这个吃了不少的苦，毕竟谁都碰不了她。即使是在魔界也被当成是异类，一直没有人站在她身边。你知道为什么吗？”

“魔界的……瘴气？”

艾尔特猛然想起前生的回忆，想起那个鲜见天日的黑暗世界。

亚利克斯点了点头：

“所以她不断锻炼自己，变得越来越强。因为没有人能够依靠。”

摔倒了没有人扶，受伤生病了没有人照顾，哭了也没有人安慰。即使陷入绝望之中，也没有人会来救自己。

艾尔特比谁都明白，那是一种怎样的寂寞。

那种世界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感觉，有时候比死亡还恐怖。

“可是这样的事情，在魔界早就是家常便饭了。对于恶劣的环境的无奈，对于命运的不甘，还有对神族的憎恨，所谓宿怨这种东西，就是这么累积下来的。”

像是祭奠魔族的亡灵一般，亚利克斯将酒杯高高举起，对着星辰一饮而尽。

“但是现在，神族已经不是神族了，魔族也不再是魔族了。那个魔界，大概也没有人在那里生存了。”

一股莫名的寂寥从亚利克斯眼中划过，转瞬即逝。

存在的理由已经消失了。

听到这里，艾尔特心里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伤悲。

希雅也是，这个人也是，好不容易越过了那么漫长的时光，却发现已经没有支撑着自己的东西了。

被悠久的时光与永恒的世界所遗弃。

这样的人，又该以怎么样的姿态站起来呢？

还是说，只是因为不得不站起来，所以才继续站着呢？

“别摆出这种表情哪，你身边还有很多人。席欧也还活着。”

亚利克斯苦笑了一下，再次给艾尔特斟满酒。

“那为什么，还要继续战斗？就这样活下去不好吗？”

“这个就留到最后吧。谜底都揭晓就不好玩了。但是，”，亚利克斯顿了顿，加重了语气：“不论是我，还是那个女人，都有自己战斗的理由。否则就不会握起剑。”

“来，喝了最后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