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德低下头，看着佩姬脸上那偏执急切的神情，他的脑袋又有些晕了，曾经过去无数次轮回的记忆好像一齐涌了上来，让他猝不及防。
记忆中，少女哭喊，乞求，却只能绝望的看着自己的主人离她而去...那大都只是些很朦胧的记忆，但少女的表情都是一样的。
急切，哀求，绝望...
就像现在这样，银发赤瞳的少女瘫坐在地上，眼角带着惊惧的泪水，好像要被主人丢掉的猫咪，娇嫩的身子颤抖个不停，一只小手却死死抓着洛德的衣角。
一双眼睛哭的红肿，显得越来越脆弱，似乎没有了丝毫尊严与防线可言、卑微到了骨子里的少女，就这样抬头看着他。
像是看着自己的神。
可现在...神似乎要抛弃她。
哪怕没有明说，也没有任何解释，仅仅只是一声命令与短暂的离开，却让佩姬脑中那根脆弱不堪的神经再次绷断，整个人绝望的陷入了疯狂。
“呜...求求您...不要...”
她好像深陷漩涡边缘的落叶，明明哭喊着挣扎着，却只能以最卑微的姿态趴在地上，毫无尊严的乞求着洛德的怜悯。
而如果他说了哪怕一个不字，佩姬就会坠落绝望的深渊，摔得粉身碎骨。
可洛德对此完全无法理解。
他只是觉得莫名其妙，明明自己只是怕佩姬受伤，想去找其他人来处理一下而已，因此刚刚才说话声大了一些...
可佩姬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到底怎么回事？
虽然洛德以前就猜测过，佩姬过去是不是遭到过什么事情，或者有不幸的童年，因此才患上了一些应激性精神障碍...但这未免也太严重了吧？
而且让洛德无法接受的还不止于此。
在他脑海中的记忆里，哪怕是曾经的洛德殴打佩姬取乐时，她也未曾表现出过如此恐惧与绝望的情绪...这明显不正常啊。
难不成在佩姬看来，自己关心她比殴打她还要可怕吗！？
不，这怎么可能啊...
但他看的出来，佩姬在挣扎，在求救，一双漂亮眼睛中绝望的黑色越发浓烈，好像滴入鲜血中的浓墨，逐渐将少女自卑的内心晕染的一片漆黑。
“啊！那个——”
洛德这才后知后觉，慌慌张张的蹲下来，七手八脚的想要安慰她，却只能勉强撑出一个笑容道：“没有的！我没有生气啦，也没有要丢下你不管的！”
“呜...可是...”
随后看着少女泪眼摩挲的样子，洛德干脆伸手抱住了她，轻轻拍打着后背。
他柔声安抚道：“冷静点，没事的，没事的。”
“呜...”佩姬这才渐渐冷静了下来。
可第一次将女孩抱进怀里，感受她的体温，洛德心中却很不是滋味。
明明已经17岁的佩姬，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和皮肉伤势，少女的身材瘦小羸弱，腰肢纤细的仅堪一握，好像稍微一使劲就会将她弄坏一样。隔着质地丝滑的女仆装，洛德甚至能很清晰的摸到她突出的脊椎骨，哪怕白嫩的大腿也都只有洛德手臂的粗细。
不仅如此，透过女仆装的缝隙，洛德能清晰的看到少女那本就瘦弱的身体上，却留着密密麻麻、遍布全身的丑陋疤痕。
犹如狰狞的蛛网，将少女原本娇柔的身躯摧毁的鲜血淋漓。
洛德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该死的...
以前的“自己”可真是个混蛋，也难怪在游戏里死那么多次了...
想到这，洛德叹了口气，更是决定了以后要温柔对待佩姬的决心。
“好了，冷静下来了吗？”
感觉怀中的少女不再颤抖了后，洛德轻轻松开她，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语气放的很温柔：“放心好了，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以后也不会这样做的。”
“唔...”
可从洛德怀抱中退出来后，佩姬仰着头，神色依旧很不安。
一双酒红色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洛德，像是担心主人心情的小狗狗。
“主人...”半晌，她轻轻捏着裙角，有些担忧的问道。
“那个，您最近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吧...”
“嗯？”洛德挑了挑眉，挠挠脸颊：“啊，算是吧...”
毕竟他现在穷困潦倒，还遇到了头想动他女孩的肥猪，想开心也难啊....
“唔...”可佩姬眼中的疑惑却更深了。
“那这样的话...”
她抬起头，小手轻抚在胸前，语气中的担心压过了那些许的恐惧，用担忧而又奇怪的语气问道：“为什么...您刚刚不掐我的脖子呢？”
“为什么...”
“您不来打我了呢？”
“...唉？”洛德陡然睁大了眼睛。
这一刻，洛德似乎听到了什彻底能颠覆他认知的话语，呼吸停滞一瞬，湛蓝的眼瞳睁大到极限，仿佛看着什么全然无法理解的事物一般看向佩姬。
无法理解。
超出认知。
佩姬毫无征兆说出的这句话，让洛德彻底呆住了。
什...
她在说什么啊...
为什么...不，她怎么会...
可佩姬自己却毫无意识，少女只是低着头，轻抿着娇唇，用畏惧而又懦弱的语气问道：“是我...我做错了什么吗，还是我招您讨厌了...”
“没有！明明是我太混蛋——”可洛德却突然大喊一声。
“...呜！”
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吓的佩姬浑身一缩，仿佛又要害怕的哭出来。
“啊...”洛德这才意识到什么，强压下心中的焦躁与骇然，沉下声音问道：“说起来，佩姬你...”
“你不恨我吗？我明明之前对你...”
“...恨！？”
可一听到这个词，佩姬却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心脏带动粘稠的血液，一下一下地在胸膛鼓动着，好像洛德说了什么无比可怕的惊天秘密一样。
“主人您在说什么啊！”
前所未有的恐慌一下子涌上心头，她几乎是扑倒在洛德身上，急切至极的说道：“我怎么会恨...我，果然是我哪里做的不对吧！”
“我，我会改的！！所以求您——”
“佩姬...”
可看着这样的佩姬，洛德只觉得心痛至极。
他隐隐已经感觉到哪里不对了。
可为什么...
为什么佩姬会变成这样！
“那这些伤...难道不痛吗？”
他深吸一口气，竭力压下声音里的颤抖，用尽可能温柔的语气，指着少女手腕上的伤痕问道：“我...对，我...”
“我打你的时候，你不害怕吗？”
佩姬没有丝毫犹豫，立马摇起了头，皎洁的银发晃来晃去，原本柔顺如瀑布一般的秀发一下子就变得乱糟糟的了。
然而片刻后她又想了一会，抬起小脑袋看了看洛德坚持的眼神，少女抿住下唇，委屈巴巴的点了点头。
“是很痛的，而且主人生气的时候...非常可怕，我害怕的不得了...”
洛德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他急忙说道：“既然这样的话——”
“但是...”
可佩姬却将缠着纱布的手放在了胸口，像是想着最幸福的事情一般，微笑着，神色安心的说道：“能做主人的奴隶，能为主人服务，被主人所需要着。”
“哪怕是很痛的事情，只要我能有用，主人对我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这些伤不正是主人需要我的证明吗？”
“所以主人不用担心。”
“能用我的身体，为主人做到这么多事。”
满身伤痕的少女，像是在想着最甜美的事情一般，明明痛苦的过往鲜血淋漓，被血色与黑暗染得一片浑浊，她却依旧带着羞怯而天真的笑容，轻轻说道。
“这对我来说，是无比幸福的事情啊。”
......
...
......
“这...”
洛德久久的说不出话。
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好像自己曾经无数年的人生观受到了强烈冲击一般。看着佩姬娇俏可爱的笑脸，他终于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崩溃。
“这不对啊！这怎么能是幸福呢！”
洛德紧紧抱住佩姬的肩膀，用近乎癫狂而急切的语气大喊道：“佩姬！佩姬你清醒一点，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主人？”
可佩姬却被吓的一缩肩膀，同样用无法理解的视线望向洛德。
随后不安至极的低下头，语气中充满了惶然和失落。
“主人您才是啊...”
“您从刚刚起到底在说什么啊...”
“什...”洛德难以理解的睁大了眼睛。
他眼睁睁看着少女的情绪像是水面上的落叶，旋转着，一点点的沉了下，用失落而担忧的语气轻轻说道：“主人...”
“您究竟怎么了啊？”
“从那场宴会结束后开始，您就一直变得好奇怪...”
“说话语气也好，对我的态度也好...说的东西也好...”
“和以前...简直像是两个人啊...”
“....”
洛德沉默了。
半晌，他抬起头，用尽全力撑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可是我这样...难道不好吗？”
他伸出手，轻轻摸着佩姬的头发，语气放的很柔：“我不会打你，也不会骂你，以后也会让你像个正常的普通女孩子一样生活下去，就这样留在我身边，不用再去经历那些惨痛的事...这难道不好吗？”
“唔...”
可洛德的温柔并没能化解少女的心防。
佩姬只是低下了头，表情奇怪而又担忧，像是不知道主人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一般，但却依旧表现出一副欲言欲止的样子。
洛德便说道：“你...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允许了。”
“主人...”
少女便微微抬起头，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道：“我，我觉得不好...”
“...为什么呢？”
洛德不服输的追问道。
“因为，唔...”
佩姬抬起了头，小手微微颤抖的放在胸前，有些害怕的看向洛德。
她努力开始回想，回想洛德曾经那暴戾放荡的表情不断，无数张鲜血淋漓的画面自脑海中闪过，她努力想从中确认什么能和现在的洛德对得上的东西。
可却没有丝毫重叠。
她看着如今的洛德，俊俏完美的脸庞上是温柔的笑容，像是暖煦的晨光，有着能令人安心的神奇魔力，想来任何女孩看到都会下意识想要依靠他。
可佩姬却指着这样的洛德，用因害怕而颤抖的声音，轻轻说道。
“因为现...现在的主人...”
“好吓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