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做过一个梦。

在梦里,我一直在掉落,掉落,掉落。我的身下是一个无底洞,我知道这是个梦,但是我就是醒不过来。我听见有一个声音,那声音我很熟悉,但是我说不出来那是谁。那声音质问我:你能为明天做些什么义务?我答不上来,然后就一直往下掉落。其实很多时候我都很清楚,我总是拿“哎呀我只是没有努力”或者是“哎呀这种东西没办法的啦”这种无所谓的借口来糊弄自己,实际上自己只不过是无法面对自己平凡的现实。我们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逃离现实,但是最后都会被现实的引力给拉回来。

“同志?”

“……我什么都不需要,谢谢。”

乘务小姐冲我笑了下,走了出去。

我站起身来,打算看看那个女孩还在不在。但是,直到我站起来我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我的位置,就已经变成了刚才那个女孩的位置。司晨,我,空。我们的位置全部往前移了。

我在车厢里没有看见那个女孩。

“司晨,”我叫着司晨走了出来,奇怪,这一次她倒是没跟那个叫夜枭的起冲突——不,或许是因为座位前移了,司晨没有觉察到。我和她来到热水机旁,看四周没人,我低声问她:“司晨,你应该不会什么让时间倒流的魔法吧?”

这是为了确定。

“我当然不会。”司晨摇了摇头,“那种东西,只存在在神话中吧?”

“难说。”

司晨皱了皱眉。

“您——您遭遇什么了?”

不愧是内务部的组长,一眼就看出我不对劲了。

但是我暂时不想告诉她,【失格】是最高级机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而且,【失格】过于凶险,我不想让其他人也牵扯进来。

“我,我没事啊?哈哈哈。”

司晨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您没事就好,有事的话一定要告诉我。”

我点了点头。司晨见我没别的事情,她就回车厢了。没一会儿,我就听到里面传来她和夜枭的声音。这俩人又碰上了。

不过,这在我的意料之中。

按照上次的时间线,那个女孩应该这会儿就会去厕所了吧。

我连忙走到厕所旁,试着开了开门,门打开了,里面是空的。我紧靠着墙站在了一边,基本保证进厕所的人无法一眼发现我。我摸了摸口袋,里面有一张短距离能量脉冲的魔法卷轴。所以,随身带魔法卷轴真的很重要啊!

我算着时间,快了,按照上一次的记忆,应该马上就要来了。

门开了。

我的心怦怦跳,我感受到那个人靠近了,我拿出卷轴,直接贴到了那人胸口,“别动!”

出乎我意料的是,来的人,是那个男人。

他两眼无神,即使胸口被我贴了一张卷轴,也丝毫没有反应。

“喂喂喂,你没事吧?”

他不说话。只是推开我,像个僵尸一般,靠到了墙边。

喂喂喂。

他不会表演一个当场起飞,钉在半空吧?

不大妙,那样的话我就成第一嫌疑人了啊——等等,现在完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吧!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幻术?我忙上前,所有中幻术的人的瞳孔都是涣散的,假如他真的中了幻术的话,那他的瞳孔——

非常正常。

除了幻术,还有可能是有人往他身体内注入了大量的魔力,从而让魔力逆流,损害大脑,影响神智。

可是我在这个男人身上完全没有感觉到魔力反应。

靠,这是什么情况?

情况相当不妙啊。

那男人靠在墙边,身体开始发红变烫了。他身旁散发着白色的蒸汽,嘴巴不停地一张一合。

我感到不太对劲,打算先离开再说。但是我试着推了下门——门打不开了。

我这是,被算计了?

“我已经恭候多时,只为此刻今朝。”那男人说话了。

不是,大哥,我跟你素不相识,你这话听起来就是个痴汉啊。

不,我想是有借他的嘴,对我说这些。

“我在这个倒霉鬼的身体内设置了一个爆炸魔法,威力不大,也就是勉强把这节车厢炸入彼岸。”那声音说。

“别躲躲藏藏的了,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到底是谁?”

“呵呵,我们已经见过两面了啊。”

“啊,果然是你吗,你这次不在这节车厢,是因为早就计划好给我们炸上天了吗?”

“万分荣幸有亲手沾上你鲜血的机会。”

这家伙,说话用词怎么那么文绉绉的。

不过我大概搞清楚情况了。

我一脚踹到门上,踹不开。

“救命啊!救命啊!有人耍流氓啊!”

该死,我都这么喊了还是没人来?

“放弃吧,这里已经被我定格在一刻了,你的声音是传不出去的。”

可恶。

越来越热了。

四周都是白色的蒸汽,不敢碰,那蒸汽一碰到我的皮肤,我皮肤就立马红一大块儿。我打开水龙头,捂住口鼻,希望能多撑几分钟。

“还有五十秒。”

头越来越晕了。我知道这是高温下缺氧的表现,再加上如此高温的水蒸气,稍有不慎就会被烫伤。

门是打不开了。这里还有别的逃生可能吗?

这里没有窗户。

我往头上看去,白色的天花板似乎不太稳固。

只能赌一把了。

我站在洗手台上,踮起脚,用头去撞天花板。我的脚踝露了出来,水蒸气飘过,针扎一般的感觉,似乎有人活生生把我的皮给揭掉。但我也不敢停下,更加用力地撞天花板。

天花板毫无反应。

“别费劲了。我说过了,这里的时间,已经被我定格在一瞬了,纵你千般能耐,也无一用。定叫你有来无回。”

该死。

难道说,我真的要死这儿?

我缩在角落,看着那个男人,他眼珠凸起,两眼通红,浑身冒着热气。我突然很同情他,他的口袋里有几张叠起来的白纸,我用水擦拭了下胳膊,伸手过去,在他口袋里拿了出来。字已经被热蒸汽烘的模糊了,只能勉强认个大概。是一份病历。

“八岁?”

应该是他儿子的。

他儿子好像病的很重。

不会是最近的……

奇怪,他好像没让他孩子住院?

我打开了另外一张,那是一封感谢信。信里面,这个男人似乎在感谢什么人,字体模糊,看不清楚。但是有一句话很清晰,“多谢了老哥你啊,也就是感冒,发两天烧,啥事儿没有,医院的人就会……”剩下的看不清楚了。

另一张是一份病危通知书。

最后一张又是一封信,信里充满了悲痛,还有对医院的谩骂。他似乎认为,是医院故意拖着自己孩子生病的。医院就是要钱。

“……”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个男人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他不应该承受这些痛苦。但是,其他人又做错什么了吗?面对生命,难道能用愚昧一词带过吗?不,不该这样。一切都不该这样。就像我现在不该被困在这里,这个男人不该这样冒着蒸汽,他应该在家,和他孩子团聚,我应该在单位,喝一杯茶,不紧不慢地处理着工作。学生们应该自由地追求,情侣之间应该大胆去爱。但是现在一切都不是这样,这又是谁的错?

但是悲剧就是这样产生了。

人类啊,始终都是个可怜的造物。永远都只会内斗,枪口永远都是朝内的。始终看不清楚到底什么才是我们真正的敌人。我们放任同胞的悲剧发生,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批判同胞,想来实在是可笑。

来不及思考了。我看见那男人身体基本上已经红透了。我知道,这就是我的死期了。

靠,我一世英名,没想到最后,居然死在个厕所!真尼玛窝囊。

但是,这又能怪谁呢。我苦笑了起来。

我闭上了眼睛。耳边有刺啦刺啦的声音,那是水汽在拍打墙壁。

我听到了“轰”的一声。

看起来,结束了呢。

“结束了!”

嗯?

身体一阵轻盈,似乎是有人一把拉住了我,我睁开了眼睛,一个披着斗篷的女孩挡在我面前。她手持一把银白色的长剑,长剑向前,爆炸的冲击波在她身前一分为二。

这是什么,英雄救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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