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明媚，一日之计在于晨，小姑娘提着灞府的制式铁剑，当下正与灞天虎在后院中简单切磋，梁洵站在一旁观战，顺便指导一下小姑娘的剑术。

齐澈仁信守承诺，真的一次都没来过。

“许先生想知道什么？”

“灞老爷随便讲讲即可，我就是想多了解了解。”

后院一侧的石桌椅上，许六和灞府家主正在磕着瓜子儿。

这几日以来，在许六这个社交技能点满的退休间谍的引导下，两人已经混的相当熟了。

灞老爷吐出一对儿瓜子皮，翘起二郎腿，说道：

“大乱战的规则，您想必已经知晓了吧？”

许六点点头，赛博坦的第一阶段，便是一次场地范围囊括全城的大混战，所有参赛的年轻人可以自由组队，但不能超过三人，初始地点由举办方长安武盟随机分配，每个人都带着令牌，并且不得刻意将令牌藏起来，最后互相厮杀，留到永州城正中央那块刻意打造而出的巨大擂台之上，便算通过。

中间使用什么手段，在所不问。

官家会安排永州军入城，同长安武盟全程督战，若是有人借机滋扰百姓，立刻便会派人抓捕，甚至当场格杀的案例也不是没有。

第一阶段不允许参赛者携带自己的武器，当然并非不给兵器使用，所有人一开始可以挑一件，并且长安武盟会在城内投放大量制式兵器，比赛开始之后可以自己争夺。

说人话就是。

“开局一杆枪，装备全靠抢？”

“对头。”

许六摸了摸下巴，问道：

“我一直挺好奇的，俗话都说侠以武犯禁，朝廷想来最是厌恶江湖草莽武力强盛，为何这赛博坦倒是能在官家眼皮子底下办的轰轰烈烈？”

灞老爷邪魅一笑：

“拦不住呗，还不如找个由头全部聚起来，方便管理。”

他言简意赅，向许六介绍了一下。

其实许六想的并没有错，身为官家的朝廷，最希望的便是地方稳定，最厌恶的自然就是不属于官家的一切强悍武力，所以历史上的确有不少次试图动用权威以取缔掉这所谓的比武大会，但终究是失败告终。

究其原因，首先大曦朝尚武之风盛行，永州城更是民风彪悍的代表，而朝廷对地方的控制力尚未强到能够分割田户，移风易俗的程度，所谓法不责众，正是此理。

其次，永州城的武夫其实并不单单只在江湖之上，由于博坦大侠当年的号召，有许多永州武人最终在沙场之上抛头颅、洒热血，保家卫国，这让军方对武夫的排斥天然少了许多。

还有一个很关键的因素便是，永州军算是地方军队当中战力数一数二的军团，如此强大的一支军队镇压在此，通常情况下乱不起来。

诸多因素叠加起来，这才有了经久不衰的赛博坦盛事。

灞老爷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对许六说道：

“其实还有一个不知真假的理由，据说这才是历代皇帝爷不肯对永州城下死手的原因。”

许六笑道：

“愿闻其详？”

灞老爷压低了声音：

“传说，博坦大侠入了仙门，如今已经是山上仙人了。”

许六眉头一挑。

“哪家仙门？”

灞老爷没好气道：

“我咋知道，这仙人的事儿不是应该您比较熟嘛？”

许六打了个哈哈。

他家的仙人消息之不灵通是出了名的，在修仙界里只怕是跟野人差不多，什么最近的大事小事问就是不知道。

许六摇了摇头，倒吸一口凉气。

他忽然发现，原来老板怎么跟灞老爷一样，好像除了打架什么都不会。

灞老爷好奇问道：

“怎么说？”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有几分仙人之姿。”

灞老爷大喜过望：

“当真？”

许六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两人相视一笑，继续嗑起了瓜子。

不远处，小姑娘手持一柄铁剑当作刀来用，横劈竖砍，大开大合，对着女侠姐姐不断前突。

灞天虎手握枪尾，精准地将每一击突刺戳在小姑娘的剑身之上。

一寸长，一寸强，以灞天虎表现出来的准头，若是往朗云秋的身上刺，完全足以在铁剑攻击范围之外完成击杀。

朗云秋剑招一变，凭借修行者快上常人数倍的反应力与体格，避过一枪之后徒手握住枪杆，朝后猛然一拉，欺身而上！

灞天虎顺势下压枪尾，自脚踝始发，腰身一拧，再起势猛然朝上甩动木杆。

长枪自灞天虎手中脱出，以小姑娘握住的地方为圆心甩出一个弯月，竟是精准无比地将朗云秋另一只手的铁剑砸偏！

朗云秋身形被两把相交的兵器所阻碍，骤然停下，一只秀气的却带着老茧的拳头已经停在了她的脑门之前。

小姑娘放下兵器，眨了眨大眼睛，有些憨厚地笑了笑：

“女侠姐姐好厉害！”

一旁观战的梁洵也点了点头：

“打法很是娴熟。”

梁洵虽然不喜欢打架，但毕竟是经历了无数场的战斗，自然不是在乱说，灞天虎能够在意识到没法强行挣脱开朗云秋之后，十分干脆地舍枪变拳，对于一个用惯了武器的人而言，这等反应力已是难得。

灞天虎收回拳头，英气的面庞上渗出一层薄汗，粘住了两侧额间垂落的发丝，此时此刻倒是有一种异样的妩媚，说道：

“多谢仙人赞誉。”

她和朗云秋已经在此对练三日，不过与其说小姑娘是她的陪练，倒不如说她在帮朗云秋磨练剑技。

齐澈仁喂招喂了多年，费尽了心思，已然是炉火纯青，能够娴熟地模拟出不同类型敌手的进攻方式，而与齐澈仁不同，与小姑娘对敌时灞天虎只能对着小姑娘的兵器进攻，并且朗云秋自己实在是没有什么对敌经验，这几日反倒是在灞天虎的引导下学会了不少。

这一点，小姑娘自己当然是没有意识到，梁洵和灞天虎也是看破不说破。

她愿意帮助自己，灞天虎已经是非常感动，自然不会去奢求其他。

其实哪怕换做梁洵和许六来，也没有什么区别，毕竟短时间内再怎么也没法做的比齐澈仁更好了。

小姑娘有些口渴，飞奔着去喝了两大口热水。

梁洵叮嘱道：

“不要一口气喝太快。”

小姑娘只好乖乖小口喝水。

梁洵忽然开口说道：

“我打听过了，明日便是开幕仪式，今天晚上城里会举行庙会，换上你的新衣服，师父带你出门逛街。”

小姑娘眼里放出光芒，鹅蛋脸上开心地变出两个小小的梨涡：

“好！”

…………

东罗岩。

草坪之上，虚空忽然好似风吹水面一般荡漾。

两道人影自荡漾的“水波”当中凭空现身。

“老头儿，你确定是这里？”

“大道的指引结果便是此处，若是裴道友不放心，下去看看便知。”

墨裙少女赤足落于草坪，释放元神感知四周。

一丝残留的灵力波动被毫不意外地察觉。

“老头儿，接下来我自己一人即可，算我欠你个人情，未来十年卜算一脉有任何困难，寻我玄天门便是。”

“望裴道友能信守诺言。”

她轻轻下蹲，嗅了嗅清新无比的嫩草香气。

十指如葱，轻抚翠绿。

裴夕唇角一勾，眼中绽放万千春色。

没想到居然如此顺利啊。

看来，自己和他的重逢。

真是天命难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