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秋娴娴被男人带走的同时,商黎脑海中响起艾醺的声音:

“跟上秋娴娴。”

正跟同桌说话的商黎闻言愣了愣,下意识在心里问:

“啊?”

可艾醺没再理他。

商黎这时候终于反应过来了,他下意识把书包从桌斗里掏出来,犹豫了一下,问:

“醺哥,我要不要喊上张扬?”

“最好不要。”

“……好。”

商黎迅速背上单肩包,起身穿过教室来到张扬的座位旁边。

“我有点事,就先走了,”他对好哥们说,“明儿再一块打篮球。”

没等张扬回话,他就火急火燎地转头走了,甚至没顾得上给张扬详细解释情况。

——因为他隐约猜出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他早该想到的。

醺哥之前就已经提醒过他了,在他做出求助班主任这个决定时醺哥就骂他是头蠢猪,而现在醺哥又忽然提醒他跟上秋娴娴……

难道正如醺哥所说,他人即地狱,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只要不对别人抱有希望,那么最后就不会失望?

班主任似乎没有解决秋娴娴被家暴的问题,甚至相反,如果商黎猜得没错,他甚至可能反而激怒了秋娴娴的人渣父亲。

一想到这种可能,商黎就觉得心脏好像被人攥紧了,有些喘不过气。

难道他真的好心办了坏事?

沉重的愧疚感涌上心头,商黎下意识咬住了牙,抓紧单肩包的肩带。

而这时,窝在少年头顶的艾醺发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声:

“谁让你不知道乖乖听话呢,傻小子,我不是对你说了?”

“——不要轻易信任任何人,因为信任能换来的大概率只有失望,除了我,谁会全心全意地帮你呢?”

然后,祂轻轻触碰眼前的头发,感受那久违的奇妙触觉,不自觉勾起唇角,继续说:

“来,让我们复盘一下吧。”

“从我提醒你秋娴娴不对劲一直到你拉住张扬,不让他贸然行动为止,这中间你做出的分析和选择基本没错,这很值得夸奖,我当时都以为傻小子你要变成聪明人了呢……”

“但是,”艾醺的话锋陡转,“但是在这之后,你的选择简直愚不可及——你为什么觉得你们那位班主任能帮得了秋娴娴?”

“……”

商黎沉默着没说话,只是表情愈发低落。

艾醺不费吹灰之力就读取了他的浅层思维。

“你之所以觉得你们那位班主任能帮得了秋娴娴是因为你的潜意识告诉你,你和张扬这两个小孩子没办法解决问题,但班主任是大人,大人说不定可以——”

“能认识到这点说明你还不算太蠢,知道秋娴娴之前为什么不向你求助么?傻小子?因为她也认识到了这点,她也知道你只是个未成年人,是个学生,你帮不了她。”

“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她不去找你们的班主任求助呢?”

艾醺发出嗤笑:

“因为她比你聪明,她知道就算她向班主任求助,班主任能做的事大概率也只有和稀泥,把她那个人渣爹叫到学校里聊一聊,做做思想工作,甚至不太可能会报警——可恶人要是这么简单就能被劝得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他还能算是恶人么?秋娴娴那个人渣爹被叫到学校之后只会恼羞成怒,然后把怒火倾泻在秋娴娴身上。”

“而招致这结果的始作俑者是谁呢?”

“是谁选择了相信上次就没站在你那边的班主任,结果给秋娴娴招来了更疯狂的报复和家暴呢?”

闷头赶路的商黎终于用力咬住了嘴唇,颤抖着攥紧拳,指甲狠狠地陷进手心,充满歉疚,仿佛自己罪无可恕地承认:

“……是我。”

艾醺见状满意地眯起眼,像只餍足的狡猾狐狸。

敲打和贬低到此为止就够了,而接下来应该做的是——

“能老老实实承认自己的错误也算是优点,值得表扬,但为什么不在最开始就不犯错呢?”

“认为自己无能为力所以求助大人,这思路是没错的,只是求助的对象错了,你们那废物班主任帮不了你,他只会和稀泥,而你的爹妈又大概率会跟你说自家各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那,为什么不来求我呢?”

艾醺的语气飘忽,带着奇异的诱惑,仿佛恶魔在耳语,对商黎说来交易吧,只要你肯付出灵魂,献上忠诚,变成我的乖狗狗,我就可以满足你的一切愿望。

“父母不愿意帮你,班主任帮不了你,可我既愿意帮你又帮得了你,傻小子,他人即地狱,你对他人付出信任收获的却只有失望,说不定还会有背叛,但咱们俩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难道你是觉得就连我也会骗你么?”

商黎下意识回答:

“没有,醺哥你怎么可能骗我?”

“那你为什么不来向我求助呢?”

艾醺微笑着开始痛打落水狗:

“难道你是想向我证明你也在努力?你也可以在不依靠我的情况下把事做好?小男生的思维方式还简单又可爱,可你应该也知道,有时候过度的自信就是逞强,而逞强可不是什么好事。”

祂这话就有点诛心了,商黎听完之后吭哧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后好不容易才憋出句:

“……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艾醺故意问,“这种话谁都会说,可谁又知道你是真知道了还是假知道了……”

祂顿了顿,忽然勾起嘴角,问:

“那我问你,傻小子,如果你真知道该怎么做了,你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是什么?”

商黎停下脚步。

对他来说,刚刚醺哥说的那番话可谓是直指本心了,称得上是鞭辟入里,像把手术刀,精准而冰冷地剖出了问题的本质——说实话他原以为被醺哥骂会很难受,但事实上好像并不疼,反倒像被阵冷风拂过,在与想象中的痛骂对比后他反而竟然觉得有些温柔。

但越是如此,他越不敢怠慢。

所以他认认真真,发自内心地说:

“对不起,醺哥,这次是我错了,我不该逞强,不该相信班主任,我该相信你的……”

“还有……”他又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说,“醺哥,你能原谅我这次犯的错,帮帮我吗?”

然后,他听到了醺哥的轻笑声:

“真乖……我就喜欢乖乖听话知错就改的好孩子,所以……”

“我又怎么会不帮你?”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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