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放着几碟小菜和一壶酒。

两人面对面坐着，只不过萍云低着头，双手乖巧地放在大腿上，俨然一副做错事的样子。

林瑾年哪忍心真让她自己一个人跑到荒郊野岭去找酒葫芦呢？

这东西只要他动一动手指头就自己飞回来了，根本不需要去找，之前只不过是在吓唬她。

但萍云还是觉得自己太鲁莽了，一直保持这副模样。

“对不起……我不该直接把你的东西丢掉。”

“好了好了，说过多少次了，早就原谅你了，你要是再这样下去……可别怪我喂你吃番茄。”

说着，林瑾年拿出一个红彤彤的番茄在萍云面前晃悠几下。

效果立竿见影，萍云就像是老鼠见到猫一样害怕，在那里疯狂的摇头。

“不行不行！唯独番茄绝对不行！”

“那种酸酸滑滑的口感我无法接受！”

她还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

林瑾年心中暗自发笑。

果然，就算是这么多年过去，萍云讨厌番茄的弱点还是没变。

他将番茄收好。

“那不就行了，我接受你的道歉，这件事就当作过去了。”

“好吧……”

然后林瑾年咳嗽两声，一脸正色地说道。

“那么萍姐姐，我有些事情想问你。”

“什么事？姐姐我一定会尽量回答你的！”

萍云一听，林瑾年居然难得有东西想问她，立即兴奋起来。

而林瑾年稍微整理了思绪，娓娓道来。

“萍姐姐，你身为歌尘浪市真君，行走于人间。”

“应当见过不少的悲欢离合，与平凡人相处更有经验。”

“我想请教一下，我应该如何与凡人相处呢？是否为了减少分别时带来的悲伤，而远离她们呢？”

“是否应该……当断则断。”

胡桃的离开和钟离的言语对他影响很大，他甚至有些迷茫了。

事实上，他已经许久没有与凡人相处了。

在仙界时，身边都是寿命悠长的修仙者，很少经历百年一瞬的离别。

如今才林瑾年切实地体会到这种寿命长度不一所带来的痛苦。

他意识到自己与宵宫绫华等人的距离有些太近了，长久下去可能会产生无法切断的羁绊……

应该要远离才是。

萍云沉默片刻，再抬眼时，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因为害怕离别……而拒绝相遇吗？”

她挪动椅子，靠近了些。

“那我举个例子，就好比现在胡桃离开了你。”

“但是你会后悔与她相遇吗？你会后悔有过这段经历吗？你会舍得忘记她吗？”

林瑾年的表情有些许动容。

萍云则继续说道。

“答案已经很明确了吧？”

“因为只要曾经存在过，能够留下存在的证明、或者是弥足珍贵的记忆，就已经不会为这段缘分感到惋惜了呀。”

“反而会庆幸能够相遇，留下属于两人之间的故事。”

“我想……胡桃她早已知道故事的结局，但她也没有因为害怕离别而故意疏远你呀。”

“她一定……非常非常庆幸与你相遇。”

萍云目光坚定地看着林瑾年。

“而且，相遇本身就是一件很幸运的事哦！就像我，每时每刻都在庆幸遇见了你。”

她又将手放在胸口处，柔声道。

“所以呀，一定不能因为担心花会枯萎就不种下种子，也不去看花朵盛开哦，那样会错过许多美丽的风景。”

这样吗……

林瑾年没有说话。

他本以为在时间的侵蚀下，自己什么也不会得到，一切最终都会离他而去，留下的只有无尽的孤寂。

但现在看来，是自己错了。

或许有些珍贵之物是能够跨越时间，无法被磨灭的。

或许……他不应该抗拒与凡人之间的羁绊。

然而就在林瑾年思考时，他没注意到眼前萍云偷偷摸摸的小动作。

突然，耳边传来萍云那听起来有些奇怪的声音。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永远永远……”

他抬起头，却看见萍云那红扑扑的脸和迷离的眼神。

而且她身上还传来一阵浓烈的酒气。

难道……

林瑾年皱着眉拿起桌上原本放着的酒瓶。

果然，里面已经空了。

而反观她手中的小酒杯里还残存着一点。

看来她是不知在什么时候，趁自己不注意偷偷喝的酒。

但这可不是一般的酒。

他身为仙帝都能被此酒麻醉，更别说她这个不能喝酒真君了。

后果可想而知……

下一秒，萍云就一脸傻乎乎的抱了上来。

“嘿嘿嘿嘿……抱抱……”

抓住林瑾年死死不肯松手。

他下意识的想要推开她，但她又马上贴上来，还嘟着嘴一脸不满地囔囔道。

“抱我……”

林瑾年尝试几次挣脱无果后放弃了，不管怎样她都会重新贴过来。

以前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果然绝对不能让她碰酒啊……

那现在他又能怎么办呢？

萍云此时正流着哈喇子，不停喊着他名字。

“嘿嘿嘿……阿年……嘿嘿……亲亲……”

她的脑袋不停地晃动，用来固定头发的发簪正要掉在地上……

还好被林瑾年一手接住。

他看着手中的发簪，感觉很眼熟。

思索一阵后才想起来，这个簪子不正是自己当时送她的吗？

这个发簪可是他为了报答萍云救命之恩而精心挑选的礼物。

之前一直没注意到。

没想到她居然还戴着，而且保存的这么完好。

而随着发簪的脱落，萍云青色的发丝散落在肩，冰凉柔顺的头发划过林瑾年的手。

感受得出来，她保养的很好，柔顺不枯燥，指尖划过，手感说不出的舒服。

而反观她这现在副模样，林瑾年只好任由她抱着，再摸摸她的头，说不定就睡过去了。

事实也正如他所料，渐渐的，萍云整个人开始变得迷迷糊糊。

怎么形容呢？就像……一只猫。

摸摸她的头，她就会用脸蹭回他的手，很可爱。

没过多久，萍云就睡去了。

她睡得很深，估计是这段时间累的不轻。

想来也是，自己在进入意识空间的时间里，都是她守在身边。

而在沉沦的一个月里，也是她天天守在不远处，经常给他送吃的。

虽然基本上都没吃，但她每天还是会送新鲜的食物过来。

对他的关心不言而喻。

而林瑾年像这样被人守望着……不知是多久之前了。

一阵暖流涌上心头。

看着她那平静的睡颜，目光又柔和了几分。

“谢谢……”

此时，连他自己也没注意到，心中产生了一丝异样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