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被那些涌上的电流逐步击溃，心理防线也在步步后退。假使阿贝琉斯使用了夺人心智的魔法，自己恐怕早已沦为她的玩物和附庸。

伊利欧如此想到。

那样或许也不错，她不需要思考，不需要时时刻刻回忆被其他皇室成员背叛的过程。他们在杀死她之前，不断重复那几句话。

——这都是为了精灵一族，为了特莱斯梅尔王国。你为王国而牺牲，你的名字将被记载在史书里流传千古。

——反正神谕说你活不过二十岁，不如早点为族群献身。

——伊利欧，你也不想看着这片土地毁灭吧？

……

刺耳的话语不断在耳边重复，几乎要撕裂伊利欧的耳膜和微弱的精神力。这副新的身体让她感到无所适从，还有无穷无尽的疲惫。

她的灵魂不能很好地跟身体兼容，就像30寸的显示屏，选择了480P的清晰度，一切都是那么违和。就连走路时身体都摇摇欲坠，乏力不堪。

这样一副孱弱无力的身体，绝对无法从冥界逃离。

被囚禁在房间里的这段日子，可能是一个星期，一个月，也可能是一年，她对时间流逝的感知已经逐渐模糊，既没有时钟也没有日历，不知道究竟度过多长时间。

据说冥界和地面上的时间流动速度不遵循同一套规律，这里的时间流逝几乎是静止的，死去的灵魂在冥界能够以特殊的方式永生，成为冥神的附庸，再也不用经受生老病死的折磨。

若是不想，就搭乘冥河的渡船转入下一世，继续成为人类度过一个充满苦难的轮回。

当然，大部分人没有资格选择第一项，因为选择权在冥神阿贝琉斯的手中，被她选中的人才能留下。伊利欧运气比较背，恰好是被选中的人。

她盯着墙上精美的壁画发呆良久，身体一开始遭到来自后方的猛击，感到痛苦，不可名状之处逐渐放松，变得能承受那些力量。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那些死去的人的灵魂中，应该有更多比我更漂亮，更有趣的女人……为什么偏偏是我？”

伊利欧抓住沙发套，米色的纤维被她抠下，有一些嵌进了指甲缝里。

这个问题困扰她很长时间。究竟是什么理由让冥神选择她——一个身体病弱，连魔力都微弱到无法构建法术的废物精灵。

除了魔力不行，体能也差到极点，所有的皇女和皇子中属她最拉胯。一言以蔽之，冥神选择了个一无是处的“玩具”。

“解释起来很麻烦，以后你会知道。我遵照最高神，也就是这个世界本源之神的命令，不得向任何转生者透露有关他们命运的内容。 我无权将一切谜底翻开，那会违反世界的法则。”

“是懒得解释还是不能？”

“随你怎么想，不过，一切苦难都会在这一次轮回中结束。”

阿贝琉斯长叹一声，语调颇有些沧桑的意味，似是在感慨，又暗含几分悲伤。这种极度谜语人的表达方式，说话只说一半，伊利欧很好奇，又懒得继续追问。

要忍受被无度索取已经很辛苦了，再去思考深奥的问题，有限的大脑容量会达到上限，只需要一瞬间，这颗大脑会立刻炸开。

“无所谓……我会自己弄懂……”

她发出一阵低沉的单音节，体内积累的情绪要随着下一次呼吸尽数宣泄。这些情绪不仅有实体，还化作流动的形态，将脑中的杂念一起带出。

伊利欧浑身乏力，随意侧躺在沙发上，视线朦胧。双眼被水雾覆盖，过了一会儿才散开。阿贝琉斯倒是不见疲惫，还走到酒柜边，为自己打开一支名贵的红酒，将它们倒入两只晶莹剔透的玻璃高脚杯中。

来一杯事后酒，非常有纨绔子弟的风格。

酒的颜色和阿贝琉斯那双血红色的瞳孔有些相似，莫名让她感到厌恶。喝这杯酒，像被冥神没完没了地注视，心里发毛。

“给我换一杯，我不喜欢红酒。”

伊利欧将酒杯推开。

如此厌恶鲜红色不是没有原因，两人初次结合，产生负距离羁绊的那个晚上，她的视线中只剩下阿贝琉斯那张美得令人窒息的脸，还有她的眼睛。

那双眼睛死死锁定了她，像两道能把人身体洞穿的红色激光。从那时起，看到红色东西心里都会不舒服。

“看在你今晚表现不错，没有用指甲抠伤我背的份上，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你一个要求吧。倒酒不算，你可以趁现在思考要向我提出的要求。”

阿贝琉斯今夜心情相当不错，脸上的笑意始终没褪去过。她没有因为一杯红酒发怒，反而耐着性子在酒柜里找了一瓶颜色浅一些的白葡萄酒。

刚才的激烈交流让伊利欧口干舌燥，加了冰块的酒很难抗拒。

冥神的酒窖里有不少好东西，地面上的人类会定期供奉，将一些珍品放在神殿里。届时，阿贝琉斯会派遣冥界神使，一个负责和地面沟通的人，代替自己去把那些东西运回来。

神的生活和人类的差别不是特别大，吃喝玩乐跟发泄身体的欲望，一样都不少，唯二的区别是拥有永恒的生命和无限的时间。

伊利欧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思考今晚要早些休息还是去书库挑两本书消遣消遣。

书籍是她了解这个广袤世界的媒介，毕竟穿越过来，变成精灵皇女的时间也就短短的几十天，还有许多事情尚不了解。

想要去冥界的书库，必须得到阿贝琉斯的应允。

读书是个好习惯，能最大限度地消磨呆在冥神的时间，离明天还有很久，她想不到除此之外的任何一种消遣方式。

“我想去看你的藏书，可以吗？”

“当然可以。你有无穷无尽的时间，能够让你把书库里的书全部读完。待会儿我让侍女带你去，今晚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等到明天晚上再来陪你。”

阿贝琉斯将伊利欧抱在怀中，几分钟后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双臂，捡起地上散落的衣物穿上。等她的脚步声彻底远去，伊利欧才松了口气。

她现在最想做的事莫过于洗澡。

只有将身体浸泡在浴池里，才能涤荡身上的污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