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许泽的眼睛适应黑暗,才发现,自己站在一片废墟之中。
艰难的爬出废墟,许泽才发现,自己刚才所在的废墟,其实是一座倒塌的土瓦房,周围,是一座陷入战火之中的城市。
许泽不知道这是哪里的城市,只知道反正不应该是现代的,坑坑洼洼的砖块铺成街道,破旧的土瓦房,肮脏的小巷子,远处高耸的城墙已经破了个大洞,无数不知名的怪物从中爬出。
一个穿着麻布衣的妇女,拉着孩子惊恐的向着许泽的方向跑来,刚想着拦住她问问这里,许泽就发现,眼前的妇女和她的孩子穿过了自己的身体,直直的奔向了后方。
正疑惑发生了什么,一只宛如站立起来的蜥蜴的怪物就向着自己本来,正准备发出惊叫,那只怪物就又穿过了他的身体。
茫然的看向了自己的双手,仿佛想到了什么,许泽看向了刚刚逃走的妇女的方向。
虽然已经尽全力逃命了,但是却始终甩不掉身后的怪物,这时,前方的拐角处,有一只和身后的怪物相同的直立蜥蜴出现在了她的身前,拦住了母子二人的去路,然后流着恶心的口水向着两人靠近。
正当母子二人陷入绝望之时,一把长刀出现在了眼前,从左上方斜着看向右下方,把母子二人身前的怪物劈成两半,然后,一个穿着破旧军绿装的中年男性出现在了三人眼中。
左上方的徽章表明了眼前男人的身份:一名少尉。
“快走,怪物已经破城了,找处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无论如何不要发出声音”略带疲惫的声音响起,面前的军人便走向了母子二人的身后,替他们拦住了身后奔来的怪物。
“谢,谢谢”终于反应了过来,妇女带着孩子道了声谢,然后跑向了远方。
“刘,刘晨?”
虽然已经与记忆中的样子截然不同,变得衰老且疲惫不堪,但是许泽还是一样认出了他,那熟悉的面孔与声音,哪怕胡子长得再长,声音变得再沙哑,他也不可能认出。
那是他早就决定的,决定没有保留的相信他,互相帮助,推心置腹一生的,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刘晨。
【那这里是哪?为什么这么破旧,还有刘晨】
【为什么变成了这幅模样?】
记忆重新上线,许泽想了起来。
“唉,不对啊,刘晨他不是变成了一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女孩子吗?”
几天前,刘晨跟他说过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看着周边的熟悉的环境,许泽反应了过来:“不对啊,这里不是刘晨跟我讲的,他还是男人时,有一次在城被变异体攻破后,自己和所属部队留下来垫后的作战吗?”
【那这里,是梦还是刘晨的记忆?】
眼看着眼前的一切还在继续,许泽想起了刘晨当时为了给他卖关子,之后的故事并没有接着给他讲下去。(也就意味着,许泽并不知道刘晨是在这一战遭遇了生死危机,变成了妖刀姬)
【那这里,是刘晨的记忆?】
当许泽意识到这件事的一瞬间,他好像就与面前的刘晨感官想通,知道了他所想的,感受到的一切。
无尽的疲惫感从精神深处用来,甚至遮掩住了身上的疼痛,而在这疲惫深处的,是隐隐泛出的绝望与解脱。
解脱?
看着眼前逐渐聚集起来的变异体们,被包围在其中的刘晨居然洒脱的笑了起来,笑的畅快,笑的洒脱,又是笑的那么悲凉。
一段段的回忆从眼前划过,再次睁眼时,许泽发现,自己仿佛与刘晨合为一体了一般,可以看到刘晨看到的一切,知道他所想的所有。
“说起来,我活了多久了?”看着周围谨慎的围着他转圈,短时间应该不会攻上来的变异体们,刘晨打开了腰间的一个弹挂,拿出了一样东西。
是一根烟。
用一旁倒塌的房屋上,燃烧着的木梁,点绕了烟头,正准备送进嘴里,就狠狠的被呛了两口,在犹豫了两秒后,还是把滤嘴塞进了嘴中,吸了一口,然后把烟拿开,吐出了白云般的雾气。
“真是的,队长他们那群人是怎么享受这些东西的,呛得要死”
把这根队长生前珍视无比的,一直踹在口袋里不肯洗,说什么一根多贵多贵的,直到死后被刘晨从口袋里摸出来了的“天纺烟”直接丢到地上踩灭,他哪怕是临死前,也还是没习惯烟的味道。
说起来,他这一生又做成了什么呢?
打开另一个弹挂看了一眼,里面是满满的一袋徽章,那是他已经提前走了的战友们。
“真是一群狗日的高官啊,老子们好歹给你们打了这么多年工,说跑就跑了”
哪怕要死了,也依旧是死的那么没有价值,那群整天把市民安全,人民利益挂在嘴边的高官,直到城被攻破的一瞬间都没有做成什么贡献,甚至没有提醒城里的人们一句。
直到警戒员冲进办公室时,才发现这群人模狗样的东西早已经人去楼空,甚至连他们这些给他们打了十几年白工的老兵都没有提醒一声。
面对强大无比的七阶变异体,他们,甚至这一座城,一开始就注定了成为弃子。
听到远处城里传来的惊天吼声,随后就是大地被撕裂的声音传来,刘晨知道,又有一批兄弟先他一步离开了。
虽然刚才救了那对母女,但是刘晨根本想象不到,在全城大破,救援遥遥无期的前提下,她们活下来的概率有多大,把她们救下来,纯粹只是为了满足一下自己的虚荣心,试图遮蔽住自己这辈子,活的一点价值都没有的现实。
“兄弟们,别急,我很快就来了”
最后看了一眼弹挂里了军徽,刘晨再次大声了笑了出来,把自己左肩的军衔章一摘,狠狠的砸在了地上:“我可去你妈的一切为了市民安全,要是让老子知道了,老子带着一批兄弟,死也要拉着你们一起下地狱”
看了眼四周逐渐躁动起来的变异体群,刘晨仔细的数了数:“嗯,大部分都是三阶,少数几只四阶初期,我好歹是个四阶巅峰,应该能多拉几个垫背的”
随后,重新举起手中的太刀,义无反顾的冲向了变异体群。
反正已经逃不掉了,那就杀个痛快!
利刃划破坚硬的外壳,划过绿色的血肉,一只三阶中期的蜥蜴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分成了两半。
银灰色的光芒从刀身上反射出来,还没等刚刚的那只蜥蜴怪的尸体落地,就又砍进了另一只的体内,那把普通的钢制太刀,此时居然宛如神兵利器一般,在一名四阶巅峰强化者的,不计后果的输出灵力下,削铁如泥。
往事的一幕幕再次犹如走马灯般浮现在眼前,大腿,手臂被划破,但是已经感觉不到了,悲剧一般的落魄军人,此时已经宛如献祭生命一般的在战斗。
【说起来,我也是从末世刚开始一直活到现在啊】
【说起来,当年我也还是一个17岁的少年呢,转眼之间已经43了啊】
独自一人在世界上,苟延残喘般的活了26年,他又得到了什么呢?
最好的友人已经变成了军徽,躺在她的弹挂之中,属于他的,可能只有这身破旧军装,还有这把钢太刀吧。
明明已经尽全力的去活了,明明已经把自己的身体素质,刀法锻炼到了极限,明明是那么努力的活了,但是,他又得到了什么呢?
记得他的人都已经死了,而他现在也要死了,被当作弃子而死,没有任何人记得他,没有任何人会想念他。
刀刃划过一具具蜥蜴怪的身体,只有在遇到四阶初期的怪物时才会稍作暂停,没到这时,刘晨就会不要命的榨取体内剩余的力量,直到刀刃划过阻拦他的怪物的身体。
就这么的砍了一只又一只怪物,直到,太刀发出“叮”的一声,砍到了一个仿佛无法撼动般坚硬的物体上,刘晨回过身来,抬起头,只见眼前的是一只高越三米的五阶巨型蜥蜴怪,他的皮肤已经变得如同铠甲一般,他的钢制太刀砍在这怪物的鳞片上,寸步不能进。
“轰”的一声巨响过后,刘晨被击飞了出去,砸在了十几米外,一座倒塌的房子废墟内。
剧烈的疼痛从身上传来,不止是因为受到的伤,也是因为刚才疯狂透支身体的代价。
而刚刚宛如神兵利器一遍的太刀,此时仿佛快要碎裂一般,掉落在了刘晨的身旁。
看着不远处,一步步向他逼近的高大五阶蜥蜴怪,刘晨洒脱的说道:“终于要死了吗?”
他也杀够了,刚刚砍死了多少只蜥蜴怪呢?三阶的少说有二十几只,四阶的也有八九只,看那只五阶头领气的不轻,他的氏族应该被自己灭的差不多了吧。
说起来,这玩意刚才在哪?
想到了这一点,刘晨看向了这家伙的爪子,看到了他被鲜血染成血红色的灰色双爪。
估摸着刚刚又有一对兄弟死在了这玩意手上,怪不得他杀的那么痛快,原来头领被引开了啊。
这么一想,顿时心满意足,不仅临死拉了接近四十只怪物陪葬,还有一对兄弟跟着自己一起走,这死的并不孤独啊。
想到了这里,刘晨满意的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死亡的到来。
要说有什么唯一不是太满意的地方,就是他不是被那只七阶领主弄死的,而是被一只默默无名的五阶头领吧,可惜了啊。
没过一会,沉重的脚步声就停在了他的面前,蜥蜴头领看到面前愚蠢的两脚猿已经停止了挣扎,举起自己巨大的爪子,狠狠的就插了下去,然后拔出爪子,就准备转身离去,这种伤势不可能还有生物活着的,哪怕是他们伟大的领主和他的亲族都做不到。
利刃穿过胸膛的声音清楚的传进耳旁,进而传来的就是撕裂般的疼痛,用尽最后一丝力量睁开眼睛,刘晨看到的是胸膛处那狰狞的伤口。
疼痛并没有持续很久,冷风从伤口处贯入体内,很快,寒冷就代替疼痛传遍全身,身体的直觉越来越少,视线变的越来越黑,那些曾经帮助过自己的人,以及他们说过的话再次在耳旁响起。
队长,
阿呆,
老牛,
。。。。。。
好多人好多人,这么一想,自己也背负了好多生命啊。
那个对自己给予厚望的队长,自己到死都没有超越他,那个相信着自己的年轻后辈阿呆,到死都相信他会保护好他,那个失去妻儿的老牛,把自己在潘多拉之盒中得到的珍贵治疗果交给了他,自己义无反顾的奔向死亡。
还有在他这一生中,第一个为他献出生命的人。。。。。。
许泽。
明明答应过他的啊,要代替他活下去的,要活的精彩,要出人头地。
视线已经全黑,身体所剩下的只有思考的力量,也只有在这时,才感觉时间过得好慢。
真的太慢了啊,为什么不能让他早点去死啊,如果让他早点去死,那么。。。。。。
他就不会后悔了啊!
他真的好不想死啊,他背负了那么多人的生命,那么多人的期待,明明已经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那么多的汗水,凭什么就要死的这么没有价值,作为他人的弃子死去?
好不公平啊,真的好不公平啊,凭什么有的人不费任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他人一辈子无法得到的东西,凭什么他这么努力的活着了,还要死在这破城的废墟堆里?
他好想要力量啊,好像要强大的力量,他想要强大到任何人都无法威胁他的力量,他想要任何伤害都无法伤害的身体,他想要可以拥有自己想要的一切的天赋,他想要世界上的任何物,任何事,都无法把死亡带给他。
他想要主宰自己的一切,想要活的有意义,想要在史书上留下无法抹去的一笔,谁赐予他这些啊!!!
只要有人可以满足他的愿望,他愿意舍弃现在的一切,他甚至愿意抹去现在的他的一切存在,谁可以答应他啊!!!!!!
一望无际的黑暗之中,一道光芒出现在了远方,随后迅速的蔓延,惊慌之中,刘晨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再次睁开眼睛时,他已站在了一道星海之中,茫然的看向四周,虽然是印象中的意识海,但是许泽发现,这里没有阶梯,也没有大门。
浩瀚无际的星河之中,轻微的迈开脚步,光洁的宛如镜面的地面便泛起一阵水漾。
【是你想要力量吗?】
“谁?!”
一道空灵的声音响起,惊恐的转过身,却只看到一把樱红色的大太刀插在一望无际的星海中央,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已经能掌控自己的身体,刘晨已经不知去向。
两滴水滴落到了手上,疑惑的低下头,看着右手手背上的水滴,举起手往上抹去,许泽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
或许是因为与刘晨感同身受的绝望,或许是因为自己决定相伴一生的兄弟孤立无援之时,自己却无法伸出援手的无力感。
【是你想要力量吗?】
空灵的声音再次在耳旁响起,抬起头朝星海中央那把樱红色的大太刀望去,虽然并没有感觉到声音的来源,但是许泽知道,声音是那把太刀发出来的。
【是你想要力量吗?】
并没有说其他的话,面前的大太刀只是一遍遍的重复。
看向了自己的双手,许泽发出了疑问“我,想要力量,吗?”或者说,想要力量的是他吗?
【是你想要力量吗?】
太刀又一次的重复。
许泽抚摸着自己的心脏。
他是什么时候想要力量的呢?是刚才在刘晨的记忆中,与他感同身受时,情不自禁发出的吼叫,还是因为他内心深处,那渴望被人注视,渴望着不在被任何人看不起的想法?
【是你想要力量吗?】
是啊,他想要力量,或许不是现在,或许在未来,终有一天,他会需要力量。
在刘晨的记忆中,与他感同身受时,那股无法忘却的无力感环绕在身侧,就算现在不需要,有着刘晨的保护,但是未来呢?未来的未来呢?
刘晨终有一天会离开他的身旁,而他也终于一天需要保护自己所珍视的人。
他需要力量,不是为了强大到不被任何人威胁,也不是为了不被任何人打败,他没有刘晨那么宏大的愿望,他只要可以做到自己想做的事,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就够了。
【是你想要力量吗?】
“我想要力量”
【那你愿意舍弃一切吗?】
“你拿走吧”
他只需要保护好他想保护的人就行了,他的一切无关紧要。
【你舍得抹去过去的存在吗?】
“刘晨不是也这么干了吗”
虽然并没有看到后面的剧情,但是许泽本能的知道了刘晨的回应,他现在才反应过来,旭并不是刘晨的化名,而是他现在真正的名字,他一直用刘晨叫她是在侮辱她,对于早已舍弃过去的她的侮辱。
刘晨早就已经死了,死在了那个世界的50年前,现在站在那里的是个叫旭的妖刀姬。
【那么,来握住我吧,我会给你你想要的力量,来迎接你崭新的人生吧】
向前走了两步,许泽抬手,再次的看了眼刚才泪珠滴落的地方,他想把那股无力感深深的记在心头。
深呼吸一口气,许泽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然后不再带有任何犹豫的,握住了面前樱红色大太刀的刀柄。
轰然之间,意识海构成的幻境轰然破碎。
另一把暗蓝色的大太刀出现在许泽的面前,那把刀她熟悉无比,正是刘晨,或者说旭的另一半身,“妖刀寒月”。
顺着握在那把刀的刀柄上的手往上望去,看到的是一张熟悉的脸庞,那倾城绝色的寒月妖刀姬正面带微笑的看着她。
看到旭的笑容,许泽也是情不自禁的微笑,然后反应了过来:
【唉】
【不对】
【旭这家伙不是穿上那么高一个木屐才和自己差不多高吗?】
【自己的视角咋比她低那么多?】
【我寻思着我刚才也没蹲下下来啊?】
眼前的一切逐渐淡去,归于黑暗,再次睁开眼睛时,正午的阳光便射入眼中,使得她不得不伸出去去阻挡一下。
当把手放下时,许泽注意到了坐在她旁边的一块石头上看着她的旭。
而看到许泽彻底醒了过来,旭也是露出了一个美丽动人的笑容,然后说道:
“你醒啦?”
“嗯”
“你已经是个可爱的女孩子了”
“啊?”
----------作者的话-----------
为了保证文章阅读起来的连贯性,没有做分章,保证你们看的够爽。
这一章也是顺带补齐了好基友的人设,还有主角的故事,填了一些之前挖下的坑,5500字大章,码了三小时,一早上就三更,可肝吐我了。
凌晨就三更万字,早上一起床就可以看个爽,这么良心的作者菌,兄弟们不表示一下吗?(疯狂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