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今天意料之外的事情还真不少呢。”

望着霸道地撑开双臂,将自己的手腕死死锁在头顶的,如恶鬼一般披散着长发的金发少女,特蕾西亚不禁语带感叹地吐槽了一句。

而猛地窜起来,将她摁倒在地面上的始作俑者,此刻正大睁着那双闪烁着一圈圈繁复的金色纹章的蓝色眼眸,瘆人地瞪着身下的特蕾西亚,湛蓝色的眼瞳中是她过去不曾从其中体会到的冷酷与残虐。

特蕾西亚并没有下一步的举动,只是乖乖地被安洁莉卡压在身下,默默接受着对方的凝视的同时,尽量不去与她对视——她想尽可能地以一种温和的方式安抚安洁莉卡,毕竟她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是怎么变成这个模样的,强行打破的话又是否会有某些她所不知道的,麻烦的后遗症。

诡异的均衡于二人之间悄然形成,她们谁也没有说话,只是无言地凝视着对方。

忽然,金发少女率先开口了,语气陌生而艰涩,令特蕾西亚有一种自己是在和一个从未相识过的人对话的错觉。

“你是……谁……我是……什么……?”满身鲜血的少女嗫嚅着发干的嘴唇,如刚刚降生到这个世界上的婴儿一般懵懂地询问着。

特蕾西亚并没有回答她,只是抱持着温和的微笑,静静地望着那跨坐在自己小腹上,脸蛋上充斥着显而易见的茫然的金发少女。

忽然,许是被她那满溢着温柔的绯色眼瞳吸引了注意力,安洁莉卡在无意识间,松开了锁住特蕾西亚手腕的手,反而俯下身子,将脸凑近对方细细地观察了起来——布满繁复的金色纹章的眼眸映照着那抹精致的脸庞,氤氲其中的是好奇与茫然光彩,犹如一只初次探索世界的幼兽。

双手得到解放的特蕾西亚并没有立即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少女,反而向那不断凑近的脸蛋轻笑着伸出了双手,宛如在邀请对方一同起舞一般。

轻轻地抚上那由于先前的战斗,而多了许多细小的擦伤的白皙面颊,特蕾西亚一边缓缓将其迎向自己的胸口,一边以令人不自觉地联想到秋夜中静静流淌的溪流一般恬淡的嗓音细细耳语着:

“别害怕,我不会伤害您的……您一定很累了吧?来吧,抱住我,我来给予您安眠。”

“安……眠……”安洁莉卡断续地重复着特蕾西亚的话语,无意识地咀嚼着某个词汇。

特蕾西亚可以看得出,此刻的安洁莉卡其实并没有自己的意识,她只是在遵循着自己的本能行动——遵循着自己追寻温暖之物的本能,而这亦是其最最渴求的祈愿。

因此,少女小小地利用了这一点,用如羽毛一般缓和而轻柔的拥抱暂时稳定住了安洁莉卡那在战斗中变得躁动不安的情绪。

“是啊……来吧……”

伴随着温柔如水的话语,特蕾西亚的手掌悄悄环住了安洁莉卡的后脑勺,随后稍稍发力,将她按在的脸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如同哄着不安分的孩子入睡的,耐心而慈爱的母亲一般,特蕾西亚一边轻柔地拍着安洁莉卡那狼爪撕裂后,裸露在空气中的背部——那里曾被大宴狼的獠牙摧残过,留下了数道长长的血痕,视线不经意间扫过其上的特蕾西亚,脸上也不禁露出了一抹心碎。

“睡吧……睡吧……乖孩子……,这里不会有人再伤害你了,安心地睡吧……”

将安洁莉卡的脸埋入自己的胸口,轻轻安抚着她的同时,特蕾西亚另一只空闲着的手上不知何时闪烁起了一抹淡淡的白色光晕——那是象征治愈的奇迹的,为生灵带来救赎与庇护的,圣洁的光辉。

单凭简单的语言与动作当然不能使刚刚那如野兽一般残暴可怖的安洁莉卡快速安静下来——在此之上,特蕾西亚还悄然施加了一种用于安稳人心,抚平情绪的治愈奇迹。

治愈奇迹之序列五,「调和之息」,这便是特蕾西亚此刻掌心中闪烁而出的奇迹的名字。

而伴随着她如摇篮曲一般细碎而温和的嗓音,原本还会时不时猛地抽搐一下的安洁莉卡此刻也逐渐陷入了安稳的平静——她无意识地抱住了身下的特蕾西亚,宛如一个在无光的黑夜中,畏缩地贴近母亲怀抱的孩子。

片刻之后,满身伤痕的金发少女终于陷入了深沉的酣睡。

在确认趴伏在自己身上的安洁莉卡确实已经沉入梦乡了之后,特蕾西亚这才缓缓地坐起身子——当然,在直起上半身的同时,她还贴心地环抱住了金发少女的腰部,防止她倒下去。

揽住熟睡的安洁莉卡的腿弯与背部,将其如珍宝一般抱在怀中,特蕾西亚在细细端详了片刻对方的睡颜后,才恋恋不舍地别开眼睛。

环顾了一圈周遭的狼藉,即使是特蕾西亚,也不禁有些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如果我说这只是一场未遂的私奔,想必也不会有人相信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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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再一次启程的教会车队。

靠着车厢站着,特蕾西亚感受着脚下的颠簸,静静地凝视着不远处蜷曲着身躯,仍旧甜甜地酣睡着的金发少女。

此刻她所处的,仍旧是一开始那辆位于车队最末尾的载货车厢——讽刺的是,她忙碌了一整段休息时间,不但没有任何进展,自己还被送去冥界陪冥神喝了会儿茶,随后甚至回归了原点。

心情复杂地叹了一口气,特蕾西亚迈开步子,走近了躺在临时铺好的毯子上的安洁莉卡——事实上,这毯子也是她刚刚才向安吉拉要来的,虽然对方那探究的目光令她很不爽,但为了少女考虑,她还是没有过多纠结。

蹲下身子,双手抱住自己的膝盖,特蕾西亚的目光一边缓缓流连着安洁莉卡恬静的睡脸,思维一边不可抑制地发散着。

冷酷而暴虐,但却又夹杂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协调感——她回想起了不久前,金发少女那令她感到无比陌生的模样,特蕾西亚就感到一阵头大。

安洁莉卡的身上,显然存在着某种她过去未曾知晓的秘密,而也正因如此,她才会感到无比的苦闷。

“明明彼此之间的问题还没有得到解决,现在对方又有了新的问题……唉。”烦恼地抱怨着,特蕾西亚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但随即,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美妙的事情一般,嘴角一咧,转而又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但是至少,现在我还能好好欣赏一下安洁可爱的睡颜……”

说着,特蕾西亚跪坐了下来,将脸再凑近了几分,直到一个彼此之间的吐息相互交融在一起的距离。

情意绵绵的目光如舔舐一般游走在少女的侧颜上,特蕾西亚下意识地伸出粉嫩的舌头,湿润了自己那略微有些发干发白的樱唇。

“呵呵呵,真是小孩子气的脸蛋呢,令我都有些……难以忍受了呢。”

轻笑声落下,特蕾西亚不禁咽了一口唾沫,随后下意识地转过身,似是在做某些亏心事之前,观察周围有没有其他人一般——虽然以她的警觉度,根本不可能有除了安洁莉卡以外的人靠近她如此近的距离就是了,她之所以多此一举,只是因为她接下来的举动,令她也难免有些心虚了起来。

“……就一口,反正安洁现在也睡着,她不会知道的,不是吗?”

特蕾西亚低声自言自语了几句,仿佛是在安慰自己一般——她将双手轻轻搭在了金发少女的胸口上,随后阖上眼帘,嘟起嘴,将脸进一步凑了过去。

伴随着一声令人浮想联翩的“啾”声,白发少女樱色的嘴唇温柔地印在了那由于白皙的鹅蛋脸上。

然而,正当她做完这一“偷尝禁果”的举动,打算逃离“案发现场”时……

当她睁开眼帘,即将要将吻上金发少女脸颊上的薄唇挪开的前一刻,少女绯色的眼眸,对上了一双恰巧睁开的,仍旧带着睡眼惺忪的湛蓝色眼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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