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真正的比约恩。”扫了一眼被关在笼子里又聋又哑的“比约恩”，杰拉尔德笃定地说道。
比约恩本人虽然不经常离开北风堡，但他当初和伊莎贝拉一样都被迫在王立学院就读过，作为这个国家最不稳定的公爵领的继承者自然受到了杰拉尔德的严密监视，再加上远征军出征之前和比约恩短暂的接触，杰拉尔德能认定眼前只不过是毫无价值的替身罢了。
如果真是比约恩，即使失去五感也绝对不会是现在这种瑟瑟发抖如同野兽的状态，那可是勾连帝国背叛信仰差点颠覆了约维克领的大人物，怎么会在外人面前露出如此丑态呢？
“国相大人，我在降兵之中还打听到了另外一件趣事。”旁边的卡斯帕点点头，压低声音说道。
“哦？”
“比约恩的帅帐被攻破的时候，据说里面就有一具长得跟比约恩非常相似的尸体，我收买的那个降兵说尸体的状态看上去像是死于刀箭疮，而且战后那帅帐就被人故意烧毁了。”卡斯帕在接收了降兵之后一直没闲着，始终都在打听这场十分蹊跷的内部叛乱经过。
“刀箭疮？”杰拉尔德冷森森地一笑，“二重障眼法罢了，比约恩也知道这种低劣的替身根本就瞒不住，所以又搞出了一个死于刀箭疮的假象好掩盖自己隐身幕后的真实，他也知道如今以他那臭大街的名声不适合再公开抛头露面，还不如假死脱身暗中操作。”
“原来如此，还是国相大人慧眼如炬。”卡斯帕露出恍然之色。
“既然真正的比约恩已经被邦纳家藏起来，想来一时半会儿我们是抓不到尾巴的，随他去吧，多加小心就好。”事到如今杰拉尔德已经不怎么急着要比约恩的命了，没了诺斯博拉作为支撑的比约恩也许会制造出一些麻烦但自己这边也不是吃素的，哪怕那位黑暗贵公子的手段令杰拉尔德十分忌惮，可跟自己站在同一阵线上的伊莎贝拉难道就好对付了？
“明白了，我的部下会继续监视降兵的异常举动。”卡斯帕明白杰拉尔德的意思，点头答道。
“还有那些雇佣兵。”杰拉尔德补充了一句，“我听说唐卡斯特防御战中有一支佣兵旗队作战相当出色，而且带领那支旗队的好像还是个参加过王都叛乱的毛头小子？”
“这个嘛……”卡斯帕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看起来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事到如今了还有不能跟我讲的话？”杰拉尔德投来好奇的目光，如今他和卡斯帕算是朝堂之上立场最接近的两个，理论上应该是天然盟友，这家伙居然有事瞒着自己？
“国相大人，您听了千万别惊讶。”卡斯帕纠结片刻，觉得为了自己以后能在约维克派系中站稳脚跟，还是跟杰拉尔德坦白为好。
“事到如今还有能让我惊讶的事儿？”杰拉尔德愈发好奇了。
“我觉得这件事应该能让您吓一跳。”卡斯帕闻言苦笑，“那个叫史东的愣头青哪儿会打仗，真正让这支旗队发挥出战斗力的人是隐藏幕后的斯图尔腾阁下。”
“斯图尔腾是……斯图尔腾？！”杰拉尔德先是困惑，随即两只眼睛瞪得老大。
“对，他还活着。”卡斯帕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邦纳家族把他从黑牢里给捞了出来，十五年前死得不明不白的那个只是替身，我刚见到斯图尔腾阁下的时候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那位老伙计居然活着还投靠了邦纳家，真是世事无常啊。”呆滞地沉默了好一阵，杰拉尔德有些自嘲地说道。
“是啊，以前我自诩是这个王国最滑头的家伙，现在看来我就是条在泥汤里洋洋自得的小泥鳅，没见识过隐藏于深水里那些大鱼就以为自己有多不得了。”杰拉尔德的笑容愈发苦涩了。
“邦纳家族的威胁比我想象中还要大，以前觉得什么地下世界的王者就是邦纳家族自吹自擂的笑话，如今才发现小丑竟是我自己。”杰拉尔德眉头紧皱，颇为无奈地说道。
“看来我们这些人的时代终究是过去了，以后王国的未来将由大小姐、王太子还有那位黑暗贵公子决定。”一直以油腻形象示人的卡斯帕身上竟然透出一些长江后浪推前浪的苍凉感。
“也许吧，但不管怎样我们这些老家伙的总要努力扶一程。”杰拉尔德安慰似地拍拍卡斯帕肩膀，“这边的消息我已经给伊莎贝拉小姐送去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什么妙计解决眼前的麻烦。”
“要解决也得是打退帝国人以后的事情了，无论水面之下斗得再凶大敌当前时终归要团结一致，不管是谁都承受不住帝国人打进来的后果。”卡斯帕却是晃了晃脑袋，颇为意兴阑珊。
另一边，就隐身在约维克堡暗中监控局面的哈德良收到了盖乌斯从降兵营地那边送来的密信，当他打开信件里的内容时，一对瞳孔都紧缩在了一起。
比约恩死了，真的死了，死于最平常不过的刀箭疮！
想到刚刚才大张旗鼓送进约维克堡的“比约恩”，哈德良脸上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随着他嘴角弯曲的弧度越来越大，最后竟是发出了癫狂的笑声。
不是笑比约恩的死，而是笑自己的格局太小了，跟那位仿佛无所不能总是给人带来惊喜的兄长比起来，他哈德良是如此普通又如此自信，当初是谁给他的勇气跟伊莎贝拉小姐大言不惭地挑唆说兄长不适合当国王的？就这鬼神手段莫说是国王，怕是跑去山那边当皇帝都绰绰有余吧。
想到这儿哈德良忽然为兄长感到一阵不平，上面有那个为了王位不顾一切的癫狂父亲，下面有自己这个自以为是野心勃勃的弟弟，如果不是他们父子两个给兄长拖了后腿，怕是以兄长的本事早就创下偌大成就了吧。
但我是不会让的，兄长！哪怕在你的面前只是个跳梁小丑，我也要燃烧自己这点萤火之光跟你那鬼神之谋争辉！
立下如此信心，阴影中哈德良的身姿开始扭曲变化，一阵足以让旁观者惊骇欲死的模糊异变之后，坐在阴影中的人已经换了样貌。
“北风堡的蝮蛇，这个新身份也不错。”
——两日后·约维克/诺斯博拉边境——
“有点意思。”看完史蒂夫送到自己手上的信件，伊莎贝拉一脸的玩味。
比约恩被手下背叛并不出意料，伊莎贝拉没有急着南下而是先破韦恩七万大军后破延雪平城都是在蓄势，她原本就是打算用大势来压倒比约恩最后的反抗，而不是让好不容易从帝国撤回的远征军跟困兽犹斗的诺斯博拉叛军拼个你死我活。
这场入侵战争来得太意外了，在经历过叛军和帝国军的蹂躏之后伊莎贝拉好不容易在约维克进行的原始积累遭到了极大破坏，如果连远征军这支最精锐的王牌部队也给搭进去，谁知道又要积累多久才能完成伊莎贝拉的景愿？
在伊莎贝拉的计划中，无论比约恩投靠帝国还是部队扛不住压力解体都算是比较好的结果。
帝国人的种族傲慢让他们不可能跟诺斯博拉人一条心，一帮离心离德的诺斯博拉人加入帝国那边非但不是助力反而是拖累。君不见十三军团肆虐后的康科德高原周边如今有多惨，为了平乱正在四处出击的帝国都不得不咬牙抽调出两个新编军团去阻止十三军团乱兵四处蔓延造成的破坏。
比约恩的大军溃散，其实对约维克的影响也不大。别忘了伊莎贝拉在与少校的人格融合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剿匪，这活儿别说伊莎贝拉自己熟悉，就连市民卫队的军官们都已经就驾轻就熟，而且现在的情况跟两年前截然不同，伊莎贝拉的政策早就获得了约维克的人心，而诺斯博拉叛军在约维克领的禽兽行为更是激起了全体约维克领民的愤怒，只要他们敢散开就会立即体验到啥叫人民的**大海。
但以上两个结果终究还是会造成一些连带损害，都不如这八万大军老老实实成建制投降，哪怕最后是被邦纳家族给摘了桃子，所以格局更高的伊莎贝拉倒是不像杰拉尔德和卡斯帕那样对盖乌斯充满怨念。
能少死几个人在伊莎贝拉眼里总是好的，那些叫嚣战争的人大多没见识过战争的残酷，只有少校这样真正经历过惨烈的世界大战的军人才知道战争是何等恐怖的东西。
“史蒂夫，你怎么看？”将信纸丢给史蒂夫，伊莎贝拉看向这个随军出征以来就默默无闻帮助搜集情报的副官，对方似乎有种奇特的能力，让人不知不觉间就忽略了他的存在却又离不开他的辅佐。
“邦纳家族这次过界了，大捞好处也意味着他们进入了其他各方的视线，这对于向来隐藏于水面之下的邦纳家其实不算好事，他们放弃了自己最大的优势。”史蒂夫面无表情地看完信上内容，评价道。
“也许是他们蓄势已成，想要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混乱时代向我们所有人展示獠牙呢？”伊莎贝拉笑道。
“也对，自从那位黑暗贵公子出世之后邦纳家族的势力就膨胀得厉害，事到如今还想着韬光养晦恐怕有些困难，也该是时候有所作为让大家都意识到他们的存在了。”史蒂夫一愣，旋即点头。
“我还有太多事忙，可能抽不出很多精力跟这位黑暗贵公子对垒，你有没有兴趣替我试试水？”对于这位甘于幕后颇有些善战者无赫赫之功风范的副官，伊莎贝拉期望颇高。
“可以一试，不过我的段位在那位黑暗贵公子面前可能就是个小丑。”史蒂夫脸上难得地表露出一丝感情，“我们卡杜根家族一分为三都是因为这位黑暗贵公子的算计，虽说我对家族没什么感情，更谈不上给弗洛斯特那个胆敢冒犯大小姐的蠢货报仇，可我毕竟是卡杜根家族的人，不能辜负自己的血脉。”
“那就放手去做吧，真搞出了纰漏我来替你擦屁股。”伊莎贝拉微微一笑，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