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的空间,突然风暴慢慢汇聚了起来。

达维布隆德凭空消失,再一次看见他的时候,整个小屋被掀了起来,而他的脚下是一根曲折长出的寒冰道路。

他如今紫色的衣袍被震得粉碎,黝黑的胸口上金色的脉络逆向流入他的心脏之中,如同黄金铸造的河流,又好像远古遗留下的浮雕。

他的身体每一寸似乎都包含力量,头发反着地心引力般向天空飞扬。

暗蓝色的冰锥如同暴雨落下,生命就好像被收割般的小麦,成片成片地倒下。

殷红的血液流淌,痛苦的嚎叫声遍布四野。

搜查队架起手臂,泛着荧光的盔甲和盾牌弹起一道道涟漪,不断抵抗着元素力传来的洪流。

菈美诺支撑起我的身体,我用飞速旋转着的气流在背后卷起了一个护盾。

“站在我身后!”

迪鲁范夫双手贴在小屋上,这座只剩下墙根的石屋突然被他视若无物地拔了起来,赭石色的光芒从他的手中弥漫,大地随之颤抖,一座座墙壁拔地而起,将所有人护在身下。

他手中的巨石凝聚成型,朝着天空中的达维布隆德射出。

达维布隆德准备躲开这一击。

但就在这一刻,四面八方的攻击接踵而至。

一柄长枪从他脚下射来,长枪投掷而出的方向那里,威尔卢恩收回了他的肩膀。

一根凝聚了火焰的箭矢从他面孔处飞驰而来,敖德萨将弓箭几乎挽如满月,露安则是再次点燃一根新的长箭。

一道细长的白色剑芒画出十字切断了达维布隆德脚下的冰柱,凯厄喘着粗气,慢慢地退了回来。

只要他在空中,我们的攻击就不会停止。

达维布隆德也想到了这一点,他被迫落在地面上,朝着山下狂奔。

我抓起地上白色面具人的匕首,朝着他投射而去。

一道青色的光芒划过。

鲜血四溅。

从角落处杀出来的白色狂热者被他提起,挡住了这一击。

达维布隆德消失在了几棵树的背后。

“可恶,站住!”

更多的狂热者从树林里冲了出来。

“给我冲散他们!”

达维布隆德和迪鲁范夫都用过高阶法术,此刻他们都很虚弱。

士兵们一往无前,如同闪着光芒的狮群,越来越多的狂热者倒在了地上。

“还能战斗吗?”

露安走上前来,把我扶了起来。

“自然。”

她笑着把两把印刻着雄鹰的匕首递给了我。以及把另一把木制的精致短弓递给了菈美诺。

“走了!”

我从石墙后冲了出去,耳朵传来菈美诺轻声吟唱的赞歌,力量回到了身体。

我的剑舞依然是艺术般华丽,风系的加持下,我们这些法师一往无前地杀了出去,很快就冲出了包围圈。

达维布隆德狼狈逃窜的身影忽明忽暗,他金黄色的法力脉络彻底地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可恶!”

“可恶可恶可恶!”

“一切都毁了,一切全都毁了!”

“全都是因为洛姆!全都是因为阿伦!这些该死的家伙,刚才为什么没有死在我的法术下!”

他的嚎叫声也就到此为止了。

“站住吧。”一个黑色的身影拦住了他的去路。

一身服装如同奴隶般破损,这个银发男性就立在他的身前。服装并没有影响他的气质,反而让他坚实的身躯更为凸显。

阿伦。

达维布隆德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他双目无神地看着面前的养子。

他再次折返,但迎上的是追击而至的我们。

树根突然动了起来,达维布隆德的双手被束缚,他张开嘴巴试图吟唱着什么,但缠绕在他身上的藤蔓将他的嘴巴彻底堵死。

“呜呜。”

他双眼愤恨地盯着迪鲁范夫,盯着菈美诺,盯着我们所有人。

“让他说话。”

阿伦开口了。

“呵呵。最后的最后,维萨吉不见了,哈林顿也逃跑了。四个部将,一个也没能站在我的身边。”

“你们赢了。赢得很彻底。”

达维布隆德终于如同卸下了一切负担地笑了。

“我作恶一生,最后居然败在了自己一时的心软。我居然对一个培养了一辈子的傀儡产生了感情。”

阿伦一言不发。

他的父亲,将他作为傀儡培养至今。

而他,一直以来尊敬的那个人,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可到最后,他还残留着一丝的人性。

阿伦主仆契约的情绪,反馈在了我的身上。

他是如此的心如刀割。

可他只是安静地伫立在原地,看着达维布隆德。

“我很感谢你。”

“至少,在最后的最后。我很庆幸,你不是我真正的父亲。”

达维布隆德金色的脉络膨胀到了极致。

“他不会爆炸吧?”我谨慎地问道。

迪鲁范夫淡然地看着他的表演,轻轻摇了摇头。

“他做不到。”

就如同泄气的皮球。达维布隆德的光芒一下子暗了下来。

“伪善者,小丑,杀人犯。你,你们,一个个都是虚假,懦弱的!”

他指着我,指着凯厄,指着敖德萨。

“一个饲养奴隶的畜生,一个卖主求荣的奴才,一个弑兄上位的禽兽,你们凭什么制裁我?”

“我还知道——”达维布隆德把目光看向了我身后。

那里,菈美诺和叶雨雨安静地站在一起。

人和人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就好像他所说的话也并不是绝对的错误一样。

我的确没有制裁他的资格。

欺瞒、伪装、哄骗、诱导。

但是我又为了更多更重要的事情而得以站立在这个世界。

约定、羁绊、责任、命运。

通过和洛姆·里这个人的世界建立起联系。

这样,我的愧疚就会减少。而我,才能够如愿以偿地继续活着。

为了能够让命运流动,为了能够履行好我得到这一切后,必须去完成的事情。

为了喝下,那个名为“爱”的炼金药。

“呃。”

达维布隆德的声音枯槁了。

他苍老的手抓在阿伦的脸上,他的胸口却被刺入了一把剑刃。

血液从他的口中流出。冻结成了暗红色的冰。

雨停了。

朦胧的晨雾笼罩在广袤的大地上。

云朵也渐渐地散去了。

阿伦转过身来,他的五官血肉模糊,那张英俊的面容上,是恐怖而恶心的指纹和冻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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