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爷……”
“二少爷回来啦!”
一声清脆响亮的喊叫,惊起了树梢上正在假寐的几只鸟雀。
魏二郎归家!
这个消息宛如风儿一般,飞快地荡过整座府邸。
没过多久,整个魏府上下,就连看后门的狗,都知道府里回来了一个不得了的人。
后院。
亭台水榭林立,观之如飞阁流丹,一眼望去,很是瑰丽堂皇。
倏然,一名中年贵妇领着七八位侍女,自水榭长廊上走过,她们踏着急促的步伐,匆匆往前堂而去。
池塘内,数十条锦鲤闻声而动。
鱼儿们似乎是受了惊,转眼之间,那粼粼波光下的五光十色,不见了踪影。
……
前堂大厅。
天色已经将近暮时,远处夕阳垂落。
洒落一地余晖,铺满了长廊窗棂,木门上的雕花栩栩如生,衬上淡淡的辉光,煞是好看。
偌大的厅堂内,人影错落。
八张沉香檀木所制的太师椅分列两排,端坐着五人。
几名相貌姣好的侍女端着茶盘,步履姗姗,施施然地为座上五人躬身敬茶,而后,又乖巧退却到一旁。
左边主位上,坐着一位半百有余的老人。
他两鬓微霜,一双略带浑浊的眼眸里透露着精光,显得深邃明亮,他的身形有些消瘦,但腰杆子却是笔直挺立,于太师椅上正襟危坐,不怒自威。
老者身侧,由近及远的,坐着一名中年男子和一位柔美少妇。
两人偶尔对视,眉眼含情,颇具夫妻模样。
而三人对面,则是一名中年贵妇,和……
一位俊到没边的年轻公子。
公子一身白衣,不染纤尘,像是从画卷儿里边走出来的一般,一派仙风道骨,韵姿斐然。
而这位谪仙般的人儿不是别人,正是魏家二郎,魏伶。
时隔二十余年,再看他依旧容颜不改,甚至长得更出落了,实在是令人称奇。
不出所料的,整个大厅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他的身上。
其中,当属于老者的眸光最为犀利,犹如一柄利剑一般,冷冰冰的刺向魏伶。
可面对老者的凝视,魏伶视若无睹,他自顾自地的端起了侍女递上的香茗。
握盖拨茶,轻轻地抿了一口。
“呼……”
闻之茶香四溢,入口化苦为甘,品味到最后,还有一股淡淡的花香。
许久没有尝到人间清茶的滋味,魏伶忽然有些感慨。
“二郎……”
蓦地,魏伶身旁的中年贵妇,柔柔地唤了他一句。
“怎么了?”
魏伶喝茶的动作一顿,微微侧目,看向贵妇。
贵妇约莫四十多岁的模样,一身锦绣衣袍,外衬是金丝云纹霞帔,她盘着发髻,点着淡妆,头戴金钗银簪,仪容仪表打理得端端正正,显尽雍雅华贵。
不得不说,纵然风华不在,可贵妇的眉眼骨相依旧娴美,只是岁月不饶人,让她的双鬓沾染了些许斑白,额间眼角之间,也添了许多皱纹。
“你真的是一点变化都没有啊……”
贵妇喃喃低语,她看着魏伶,抬起手,轻轻地抚了抚他的脸颊。
魏伶也没躲避,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缓缓合上手中杯盏,轻声念,“娘,这话从我进门到现在,你已经说了一十三遍了。”
贵妇是魏伶生母,出身陵河李家,算是名门望族之后。
“娘就是好奇……”
李氏笑了笑,伸出手,轻轻地掐了掐魏伶的脸颊,“二郎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说话时,李氏的眼底里有一丝艳羡,不过更多的,是浓浓的宠溺之意。
魏伶长相随母,打小便俊得出落,长大后,模样更是青出于蓝,所以,尤其受李氏宠爱。
而且,魏伶也不需要像大哥一样身躬行,言禁止,为继承爵位,说的每一句话,都要小心翼翼。
他无法无天,又无拘无束。
几乎具备了一个纨绔子弟该有的所有条件。
所以,魏伶在魏家……不,是大周皇城的这十几年,基本上都是横着走的。
他的父亲魏长风,而立之年便已拜相,在朝堂之中地位显赫,无人能出其右。
而母亲又是望族之后,其李家氏族,不仅出过大将,名相……还统御着大周大半的水运营生,真要计较起来,魏长风能够娶得李氏,都算是高攀……
“……和娘说说呗。”
厅堂内,李氏看着魏伶,一脸好奇问到。
“这……我这大抵算是修行有成,破了境,才一直都是这副模样了。”魏伶微微一笑,并没有不耐烦。
李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犹豫片刻,又问道,“那……娘能和你一样修行吗?”
容颜不改,对于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李氏虽出身名门,但她也是个女人,自然不例外。
而且,当李氏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坐在她对面的柔美少妇,也是眸子一亮。
“嗯……这怕是不能,但娘如果只是想年轻个十来岁,这倒不是什么难事……”
魏伶想了想,凭空一抓,一个通体莹亮的小小玉瓶,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这是念白炼制的一些丹药,可以固本培元,调理身……”
“娘要了!”
话音未落,李氏眼疾手快,直接将玉瓶给抄进了手里。
与此同时,对面坐着的柔美少妇,她的目光,也被李氏手中的玉瓶给吸引了过去。
真的有用吗……
柔美少妇心思渐起,侧目看了一眼身旁中年男子,欲言又止。
可惜最后,还是没能开口。
她抿了抿朱唇,螓首微低,眼帘也垂下了几分。
入目是一对被锦衣包裹着的团团,虽然规模不大,但胜在形状圆润,如滴水一般,很适合把玩。
不行,已经有些下垂了……
也不知道这药能不能行啊……
柔美少妇想着,脸色倏然一红。
她心中羞恼,又无处发泄,只好伸出手,揪住中年男子腰间软肉,狠狠地掐了一下。
中年男子顿时吃痛,可此时又不敢多言,只能强忍着,不解且幽怨的看向自己妻子。
柔美少妇见他看向自己,便美美的白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中年男子:“……”
另一边。
李氏攥着玉瓶,仔细地察看了一番后,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于是问道:“二郎,这东西……真的可以让娘年轻十岁?”
虽然李氏相信魏伶不会骗她,但这事确实是太过玄奇,她还是有些心里没底。
魏伶闻言淡淡一笑,刚要开口,一声冷哼兀自响起。
“哼!”
“旁门左道,不务正业!”
主位之上,老者瞪了魏伶一眼,轻斥道:“一颗丹丸便妄言养身驻颜,简直荒谬。”
魏伶怔了怔,转头看向魏长风,当即颔首低头,“是念白有些夸大了,爹教训的是。”
明明他大大方方的承认了下来,一副很懂事的模样,可魏长风见了,心底里的火,却是一下子涌了起来。
“教训?”
“老夫可不敢教训你!”
“二十年杳无音信,生死未卜……你娘为你流了多少泪?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还有这个家吗!?”
一通斥骂下来,整个厅堂内静得落针可闻。
“老爷……”
李氏心儿软,看不得魏伶被骂,便想着开口求求情。
可她的话还没说出口,魏长风就顺着脾气,斥止了她,“你闭嘴!”
这一声厉喝,不带有一丝情面。
魏伶听得眉头一挑,看着魏长风,那对明亮清澈的眸子里,难得的浮现出了些许敬佩之色。
中年男子闻言,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而柔美少妇徐徐垂下脑袋,揪着自己的衣角,摆出了一副乖乖模样。
与此同时,李氏的脸色,则是肉眼可见的黑了下来……
魏长风见状,心头一跳,脊背忽然阵阵发凉。
可就是不知道,是刚才那一股子怒气未消,还是身为家主的尊严,不容许他服软。
魏长风支吾了一下,竟继续说道:
“……要,要不是你宠着他,他能干出这种荒唐事?”
“为了那个什么子虚乌有的……的什么道,离家二十多……”
“姓魏的!”
李氏娇喝一声,一双美眸圆瞪,冷冷的看向魏长风,“你还没完没了了!?”
“老娘的儿子,轮得到你教训?”
“给你脸了是不是!?”
伴随着李氏的一声尖喝,她一掌落下,狠狠地拍在了那张百年檀木桌上。
“嘭——”
厚实坚硬的木桌,发出了最后一声哀鸣。
那纤白如莹的手掌之下,爆发出了一股强大的气劲,瞬息之间,桌子崩碎,被拆解得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