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按住了自己的胸口。
“首先关于玛卡恩的死，我并不知情。”
“说实话。”
我把匕首抵在他的下巴上。
“我没必要在这件事情上欺骗你，洛姆。如果你选择不相信我，你可以杀死我。”他不闪不避我的双眼，我从他那双淡蓝色的眸光里，感知不到多余的恶意。
身体动作自然协调，外眼睑没有波动。
“你继续说吧。”我动作不变，并没有因为他地回答有任何的松懈。
“至于我被关在这里的原因，是因为我父亲。”
“我发现了他......私底下做的一些龌龊的事情。”
有趣，这对父子俩的答案并不相同。
曾经我的在希捷上的师傅，以及他的孩子，暮光之塔的会长，他们就做不出这样的行为。
互相出卖对方以求自保，但是私底下却是悄悄地保护对方吗？
人类的复杂和多样性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听听看。”
“他。囚禁过圣女。”
阿伦面色犹豫，但看我毫无情绪变化，最后还是选择说出了口。
我心底暗暗开始感到震撼，但是面色依然冷淡。
圣殿里的圣女，也就是苏拉·截琉斯所寻找的爱人。
怎么想，阿伦这个谎言也显得有些低劣。
“你如何知道的？”
“我看见过。就在学院后山的一处密道。”
密道？那个密道我确实见过，应该就是和菈美诺调查过的那个洞穴。
我想起我离开密道之后遭遇的事情，难道说从一开始我去跟踪达维布隆德，包括洞穴里的笔记，都是达维布隆德刻意伪造出的假象？
目的就是瞒天过海，让我们彻底相信他作为一个无辜者的身份？
“圣女只会出现在圣殿里，就算是说谎，至少也选择......”
“这不是说谎！”阿伦的情绪突然有些激动。
“他是我的父亲，他所做的事情如果不是真的，我又怎么会胡乱编造！”
“你父亲可是亲口承认了你是魔法师杀手，玛卡恩和另外丧生的三个孩子都是你杀死的，还说你是个失控的怪物。”
“现在，你还认为你所谓的亲情能够用来欺骗我吗？醒醒吧，导师。”
我所说的话似乎是冲破了他所有的心理防线，我承认我的语气和态度并不算很好。但阿伦并没有在意这些事情。
他慢慢地身体软了下来，但是紧闭的锁链禁锢住了他的四肢，他连下跪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阿伦的瞳孔左右不规则地抖动着，他身体里破败的元素力带起了一些微风，但很快就衰弱下去。那双浅蓝色的瞳孔失去了色彩，他僵硬的身体好像被蜘蛛网住的猎物。
不断地挣扎只会让他更加的颓败。
他的情绪似乎有些影响到我，我仔细地看着他肌肉上的纹理。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把他和达维布隆德所说的怪物联系起来。
“洛姆。”他用尽了力气，只说出了这一句话。
“砰。”我一拳击碎了他脖子上的锁链，他开始大口地喘息，像是一个溺水后被解救上来的病人一般。
阿伦的话我已经差不多相信了。毕竟露安所调查的图卷中，还有另一个光系魔法师杀手。真正的凶手还是扑朔迷离。
但是，这一切又和达维布隆德如何牵扯上关系的。我曾经探索过的那个牢笼，关押的难道并非所谓的怪物，而是上一届的圣女？
“呵呵。我的父亲，居然是这样的一个人。我和他相处了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他是一个和蔼可亲的老师。”
“他曾经教育我，给我指引方向。但如今却和他所说的背道而驰。”
阿伦应该怎么处理呢。一个被遗弃的，被抛弃的棋子。真的能够用来换回叶雨雨吗。
圣女的事情怎么样都好，达维布隆德是个怎么样的人也好。只要是，能够杀死他，救回她。我只要她们活着。
“洛姆！请等一下。”
我停下脚步。
“我要向达维布隆德复仇。我要亲手粉碎我父亲的阴谋。”
“你没有向我谈条件的资格，阿伦。”
“我知道他圈养了私兵，那是四名光系的魔法师！”
阿伦嘶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想起威尔卢恩和敖德萨曾经说过的话。
“达维布隆德私自圈养了一批魔法师私兵。据我所知应该不下于三位，至少都是三阶。”
“阿伦。你听说过主从契约吗？”我慢悠悠地开口。
他吞了口唾液。似乎在考虑我话中的含义。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我愿意承担这样的代价。但是你要怎么向我证明呢？”
“还有，你又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叶雨雨。我的仆人。还有菈美诺，我的爱人。她们都因为达维布隆德而下落不明。”
“我遭遇了维纳吉，从山崖上坠落，顺着你留下的踪迹找到的这里。”
“如果你不愿意也没有关系。我不想浪费时间在你身上，叶雨雨，她还在等着我去解救。”
“以及，玛卡恩的父亲现在对你恨之入骨。你最好是呆在这里，学院里因为你掀起了一场游行，你的那些水系学徒早都已经对你绝望了。”
“你要是还在认为我在骗你，那就乖乖呆在这里。至少你还很安全。”
阿伦沉默了。我等待了许久，终于是失去了耐心。
身后的铁锁链传来响动，阿伦朝着我的方向转动身体。
“洛姆！我愿意和你签订主从契约，只要能够偿还我所犯下的罪孽，我不愿意留在这里成为父亲的傀儡！”
“实话说，我比威尔卢恩更不愿意收留你，阿伦。”
他这副面孔，总会让我想起高高在上的前会长。
我明白，这是我的嫉妒罢了。
而如今，我不应该对此带上任何的个人情绪。
“洛姆大人，我，阿伦，以水之神明艾乌莉忒之名起誓。愿意成为您最忠实的魔法仆从，我将抛弃所有的身份地位，喜怒哀乐，永远作为您的侍从。”
“今日立誓，直到永恒！”
我感受到冰冷的水流从我的身躯内部流淌，再一次看见阿伦的时候，似乎建立起了一种难以被语言形容的纽带。
就好像骑士手下追随他的骑士侍从一般，阿伦的一切宛如被剥开的洋葱，全部都展露在了我的面前。
我对他生不起任何的敌意了。
这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以来，第一个签订的不平等契约。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再也无法信任任何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