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一枚水珠砸落在荆忠的脸上,他缓缓睁开双眼,双目无神地注视着长满青苔的石壁。

这里是大夏的天牢,终年暗无天日,专门用来关押那些奸臣,却不曾想自己有一日也进入了这里。

“荆大人,有人来看你了。”

牢狱外传来狱卒嘲讽的声音,随后一道身影进入了荆忠的视野。他转过头来,看着眼前这位昔日的好友,惨淡一笑,道:“你莫非是来取笑我的不成?”

黄涛的脸色仍有些苍白,霍医师虽然将他从阎王爷的手上救了回来,但他的身体也遗留下了不可根治的病根。

黄涛默然凝视着荆忠,缓缓开口说道:“我要辞官了。”

荆忠神色微微一愣,但以他常年混迹官途的经历,很快就想明白了前因后果,轻笑一声,道:“这种结果你们严党也未曾料到吧?”

黄涛低沉着声音,道:“这种结果所有人都没有料到,包括……”

他仅仅只说了“包括”二字,便再也没有继续往下说下去,但荆忠知道他说的究竟是谁。

“你前来找我,便是为了与我说这些事情?”

荆忠的语气中充满了冷淡,黄涛脸上的神情却并无不悦之色。他蠕动着嘴唇,低声问道:“我记得……五年前你的妻子怀孕了吧?”

“是啊,可后面又流产了。我荆家这一脉,到我这就算是没了。”

荆忠的脸上满满都是落寞之色,可黄涛却死死地盯着他的脸,低沉着声音道:“堂堂曾经的天榜第七,也会流产?”

“是啊,不然我骗你做什么?”

“可是……我依稀记得,袭击我的那个血童,约莫只有四五岁的样子。”

荆忠突然发笑,指着黄涛笑骂道:“你这人,心疑这点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荆忠!”黄涛突然暴喝一声,“你已经失败了,为何不把机会留给我们!”

荆忠嗤笑一声,摇了摇头,道:“黄大人,草民真不知道你究竟在说什么。”

黄涛深深地看了荆忠一眼,道:“你要想清楚,如今你已失去皇恩。与你相关的人将受你牵连,而能保住他们的,只有我们严党!”

“不悔死了。”荆忠轻声呢喃着,仿佛并未听到黄涛的言语,“终究……是我害了她。”

黄涛心中失望至极,甩袖离去,并道:“你莫要后悔!”

荆忠漠然望着黄涛离去的背影,默然无言。

随着黄涛的离去,牢狱内再次恢复了寂静。就在荆忠准备闭上双眼的时候,狱卒的声音再次传来:“荆大人,又有人来看你了。”

荆忠缓缓睁开双眼,望着眼前一脸笑容的年轻男子,幽然长叹,道:“怎么你也来了?”

男装的叶子大大咧咧地盘腿坐在地上,一双眼眸似笑非笑地盯着荆忠看,道:“我想向荆大人请教一个问题。”

“说吧。”

“以严党如今的权势,整个朝堂之中还有谁能做他们的对手?”

荆忠凝视了叶子足足数息时间,才缓缓开口说道:“状元郎莫不会是想说你自己吧?”

叶子毫不知耻地点了点头,道:“对,就是我。”

荆忠闻言却是发笑,道:“状元郎凭什么认为自己能够做严党的对手?”

“我是监武司的白虎使。”

“可监武司不得插手朝政。”

“我即将成为驸马爷。”

“长公主从不插手朝政。”

“我是陛下手里的一把刀。”

荆忠定定地看着叶子许久,才缓缓开口说道:“可你这一把刀,第一次劈出去,就劈过头了啊。”

叶子笑眯眯地看着荆忠,道:“这还不足以说明我这把刀够锋利吗?”

荆忠意味深长地回答道:“刀太过锋利,也是会伤主的。”

“那么,换一种说法吧。”叶子微微一笑,“除了我之外,荆大人还能找到第二个敢跟严党作对的人吗?”

“苏老将军可与严党为敌。”

“可是荆大人,苏老将军偏向的可是长公主啊。”

荆忠久久凝视着叶子,随后摇了摇头,下了逐客令,道:“你可以走了。”

叶子却并未离去,而是对荆忠说道:“若我斩去严阁老一臂,荆大人是否能多信任我一点?”

荆忠微微眯起双眼,道:“什么意思?”

“我将让整个礼部,都脱离严阁老的控制。”

“礼部尚书黄涛即将辞官,你这岂不是空手套白狼?”

“黄大人辞官,与礼部是否掌握在严阁老的手中,又有什么关系?”

荆忠深深地看了叶子一眼,淡淡说道:“等你做到再说吧。”

叶子微微一笑,道:“那便请荆大人静候佳音吧。”

“你这娃子,倒有些意思。”

幽暗的空间中,突然传来第三个人的声音。

叶子心中微微一惊,下意识地偏头望去,只见一位被关在牢狱之中,油头垢面的老人笑嘻嘻地看着她。

叶子的身体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在老人的注视下,她感觉自己所有一切的秘密都被对方一眼看穿。

她心中立即提高了警觉,凝视着眼前的这位老人,道:“你是谁?”

“我?嘻嘻,只是一个失败者而已。”

“别与他说话!”

荆忠突然暴喝一声,老人神情略微不满地望向荆忠,连连摇头,道:“荆娃子,用了我的研究成果,还与我这般态度,是否太过分了一点?”

荆忠没有搭理老人,而是对叶子说道:“你可以走了。”

叶子不敢久留,修成【神谋天算】之后,她第一次感觉所有的事情失去了掌控。

老人笑眯眯地目送着叶子离开,随后望向荆忠,饶有兴趣道:“我所改编的【血蚁育巢】被人破解了?不知是哪位论外啊?”

荆忠冷冷看了他一眼,道:“天一道的人。”

老人的神情突然失去冷静,癫狂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大叫道:“天一道!又是天一道!”

随后,他又发出诡异的笑声:“无聊,无聊,无聊,无聊,无聊!没有你的世界,真的好无趣啊!”

他状似疯魔地大笑不止,而在这笑声之中,没有一个狱卒敢上前来斥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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