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完美无缺，就算长得再好看的人也很难经得起细瞧，更别说像现在这样，几乎是被艾醺贴到了脸上拿放大镜观察。
五官一被放大，原本还算清秀的轮廓就让模糊了，反倒透出了一股子傻气，就像马戏团里正对着镜子化妆的小丑，但并不算刻意，很天真很自然的感觉，于是艾醺更愿意将之称为——
“有种清澈的愚蠢”。
艾醺看着既清澈又愚蠢的商黎，最终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通过实践，祂的确检验出了祂部分猜想的真伪。
商黎没有骗祂，那天商黎确实是在半梦半醒间看到了祂，但商黎借助的器官却并不是眼睛——至少不是医学跟生物学上被定义为“眼睛”的那块血肉，而是玄之又玄的，被称作“灵魂”的玩意儿——困意上涌精神沉眠时，身体愈发沉重不再受到控制，灵魂的感知却骤然间变得无比敏锐。
身体的双眼闭上了，灵魂的双眼却睁开了。
于深夜，半梦半醒的傻小子得见了白日无法现身的幽灵艾醺。
第一次，艾醺在他心里神秘得像团迷雾，但行为逻辑趋近于他所了解的人类，于是他看到的艾醺是只有依稀轮廓的苍白人形。
第二次，也就是昨晚，艾醺蔫坏地给他灌输了一大堆克苏鲁神话的描述，并自称古神，他后来便看到了面目可憎，畸形扭曲的古神。
艾醺觉得自己变成了块橡皮泥，只要方法对，祂可以利用商黎把自己变成各种各样奇怪的样子——
变成猫，变成狗，变成雄狮变成猛虎，甚至变成不可名状古神。
就像那部中法合拍的动画片《马丁的早晨》一样:
“马丁马丁，每天早晨你醒来，马丁马丁，有个角色在等待，变成了龙啊真可爱，变成了原始人不太帅，郭莫是你的好朋友，罗娜是你喜欢的女孩”。
妈的，绝了。
不过说起《马丁的早晨》，艾醺又莫名联想到另外一部名字叫《小魔女蒙娜》的动画片，不同于温馨有趣的前者，《小魔女蒙娜》甚至可以说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都是艾醺的童年阴影，以至于现在祂都坚定不移地怀疑这部片子是不是隐藏着什么让人细思恐极的真相。
——例如那个名叫蒙娜的小女孩其实是个妄想症患者，她身边的所有人都在可怜她，配合她演戏，所以每次冒险她才能化险为夷……就像翻版的《楚门的世界》。
而现在看来，祂自己的情况相当于《马丁的早晨》，对商黎来说情况要更复杂一些，就相当于《小魔女蒙娜》。
艾醺想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或许是商黎对古神的印象过于深刻了，直到现在艾醺仍维持着古神的姿态。
祂像棵枝叶繁茂的树，又像朵巨大的血肉之花，身躯干枯纤细，柔软的头颅低垂，上面挂满了丰硕的叶片，花瓣或者说果实——那是些圆滚滚的眼球，它们此刻都直勾勾地对准商黎，并随着艾醺的叹息一阵颤动，宛若被轻风吹拂，如浪潮般起落。
但现在是白天，商黎虽然很困但脸色红润，看起来精神焕发，就算艾醺摆弄着自己身上的触手，把那一咕噜一咕噜葡萄似的眼珠子送到商黎嘴边了，商黎都看不到祂，就别谈更进一步的肢体接触了。
事实上现在满打满算的，艾醺也就试验出了该怎么才能让商黎看见祂，至于该怎么才能让商黎摸到祂……这个话题听起来就挺怪的，要不暂时还是先不考虑了，顺其自然如何？
你说对吧，傻小子？
祂微笑着看向商黎，没用心声，商黎当然听不见祂在说什么，也就没回答，
妹回答就是默认！
艾醺脸都不红，就默认商黎答应了，然后挪动庞大的身体，往商黎旁边一站，颇为亲昵地伸出黏腻的触手拍了拍他的肩，表示大哥看好你呦小伙子。
商黎还是半点反应没有。
他完全没察觉到自己旁边到底站了个什么玩意儿，他只是有点警惕地看向莫名其妙找上他的那个女同学，皱了皱眉，下意识前倾身体，不留痕迹地护住还没吃完的小笼包。
艾醺都给看乐了。
祂心说能不能有点出息？真给你醺哥我丢人的——人家女同学过来找你，你这丢人玩意儿第一时间不挺身而出给女同学留下点好印象，反倒还惦记着你那两只小笼包……
真是蠢死了。
偏偏商黎半点自己在丢人的感觉都没有，他埋下头风卷残云般解决掉了嘴里叼着的那只小笼包，然后才看向那位女同学。
这时他才想起女同学的名字。
“秋娴娴？”商黎试探着问，“你找我……有事吗？”
名为秋娴娴的女孩乖得几乎有些不可思议，就算商黎最开始甚至无视了她的存在，只安心对付灌汤包，她也一声不吭，站在那儿安安静静地一直等商黎吃完。
艾醺觉得她就像株水生植物，干净又纯粹，人长得娇小玲珑，短发，波波头，头发墨黑，衬得那张巴掌大的小脸素白如纸，偏偏她又细胳膊细腿的，运动款的黑白两色校服套在她身上明显大了两个码，像件形制古怪的连衣裙。
她往商黎面前一站，几乎比商黎矮了半个头，整个人有些怯懦地缩在那件校服外套里，一直等到商黎主动向她提问才期期艾艾地“啊”了一声，接着像把脖子缩回了壳里的乌龟那样动作飞快地低下头。
“我……我是秋娴娴。”
她小声说，像蚊子哼哼。
商黎心想丫怎么不太聪明的样子？
他当然知道她叫秋娴娴，初中三年都过去了，他还不至于连班上的同学都没认全，他好奇的不是她的名字，他只是想知道她找他有什么事。
于是他又重复了一遍：
“秋娴娴，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秋娴娴闻言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又不敢，小脸让憋的通红，最后似乎是终于忍不住了，很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然后转身就跑掉了。
商黎只能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发生什么事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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