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知为何,白晓云已不似以往那般亲近林铃雨,她们对视着,她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壁。
白晓云的内心在害怕着林铃雨,没由来的恐惧。
倒不是没由来的。
这份恐惧有一个源头,她的妄想症,她的病影响着她的感情。
“小白,你现在肯定很害怕我。我很难过。”
“我…”
白晓云张了张嘴。
恐惧不单单是因为白晓云自身的病,此刻的林铃雨瞳眸血红,她的眼睑如同鬼魅的妖精。
与先前疯狂的林铃雨如出一辙。
让白晓云害怕的是,那可怖的红色。
林铃雨闪现似的飘到白晓云面前,她伸手抵着白晓云的嘴唇。
“嘘…让我猜猜,小白心里在想着什么。”
白晓云睁大了眼睛望着林铃雨,而林铃雨自顾自地推理了起来。
“小白在想,小林姐内心想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小林姐内心是否也藏着恶意,小林姐变成那副模样究竟是两相融合还是迫不得已,小白内心也不知晓。”
“……”
“即使小林姐通过自杀来遏制那股恶念,但恶藏于每个人的心里,良知的觉醒并不代表小林姐未曾有加害的心理。”
“小林姐不是…”
“人性总是复杂的。单纯的亚当和夏娃,受蛇的蛊惑,吃下了禁果,从此染上情欲无法自拔。你又曾知晓,小林姐在咽下加害者这一恶果时,不从中享受到了如同品尝罂果般的快感?哪怕只有一瞬?那一瞬便足以让人堕落沉沦。”
“你…你…”
“你想说,我不是小林姐?”
白晓云感觉自己内心在想什么都被对方看穿了,可以小林姐的为人,她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嗯…”
林铃雨进一步往前压迫,白晓云往后退,她的后脚跟突然磕到了一团柔软的障碍物,然后往后跌倒。
并没有噗通的声响,只有沉闷的,如同陷入棉花那般,她终于可以留意周围的环境是什么样,四周一片苍茫的白,身下遍布柔软的云朵。
这是…升上天堂了吗?
“我是,又不是。但这很重要吗?这世上没有人有读心术,所有的一切都是靠揣测出来的。这里是你的内心世界,由你的认知而构成的世界。我从你的认知中构成的小林姐。”
“你…假冒小林姐。”
林铃雨轻轻一笑。
“我没有假冒小林姐。你看看,你就是这般生性多疑。当一个人变得多疑起来,看什么都不美好了。”
白晓云咬着下唇,她是那么想过没错。可眼前这个林铃雨为什么要挑起她的疑心?
“你想要说什么?”
“人的内心是存在恶的,那被压制的恶。会被你的病翻开,展露出来。你不能说伤害你的不是小林姐,你不能说,小林姐伤害你并非出于她的本意。非我也,兵也这句话难道不是很搞笑吗?”
“不是…”
白晓云按着太阳穴,闭上眼睛摇着头。
绝对不是这样的。
“所以,同时你也并不知道秦时月在想什么,其实你一直都觉得她很可疑不对吗?她自己都坦诚跟你说过,你经历的一切,都是她规划好的。你不能因为你自身的错就豁免她的罪,她有罪,她是我和她的斗争中最大的获利者,她的手沾满鲜血。”
“我不听,我不听…”
“她的清晰,她的理智,她的全知,她的谎言。她的克制,她的放置。”
但林铃雨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白晓云的脑海里,那或许真的不是林铃雨,那或许…是她心中的猜疑与被害妄想构成的虚体,只不过被她安上了林铃雨的面容。
“这一切的种种,让你成为她的附庸,她的傀儡。”
“她的放肆,她的贪婪。她会逐渐有一天,厌倦这样的生活。她会重新拿起利器,成为你的加害者。”
“你所害怕的一切,都会成真。这就是你的梦魇,你身上永恒的诅咒。”
笼中鸟被噩梦惊醒。
白晓云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房间里的暖气实在是太热了。
果然还是把衣服脱了再睡觉比较舒服,厚重的长裙有些咯得难受。
拉下身后的拉链,把繁复的裙子平整地叠放在床上,白晓云浑身只剩贴身的小裤裤和小衣衣,还有白色的长筒袜。
门打开。
白晓云被吓了一跳,但看到是秦时月之后她的心情又平复了些许。
嘎哒,嘎哒。
秦时月踩着高跟短靴一步一步走来,只不过她身上并不是校服,而是异样的像是黑色玫瑰的长裙。
“穿上衣服。”
“时月。你怎么回来了?”
秦时月拎起那还残留着白晓云体温的裙子,一点一点,重新套上白晓云的身体。
她看到镜子里的秦时月,在露出沉醉的笑容,她贪婪地呼吸着白晓云身上的气味,手指摩挲着白晓云如笋叶的袖子。
“白晓云,我的生命之光,我的…爱之火。”
然后。
身旁拥抱着白晓云的秦时月化作火焰的灰烬散去,只留那鬼魅的的余音。
白晓云抬起手触碰刚刚秦时月抚摸过的肩膀,她怔怔地望着床边立在书桌上的镜子,里面空无一物。
白晓云在想…
她的妄想究竟是单纯的胡思乱想,还是影射着某种事实,又或是未来的预言?
白晓云躺在床上,又一次闭上了眼睛,选择睡觉。
“我跟你说过…”
果不其然又梦见了那个虚假的林铃雨。
“夏娃与亚当尝到禁果,释放了人性的贪欲、情欲。是要被上帝惩罚的。”
林铃雨的指尖触碰到白晓云的脸,划过下颚,流过脖颈,肩膀。
她轻笑。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条黑蛇,它生于这片大地,它不死,它根植于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
白晓云感受到了轻微的窒息感。
她睁开眼睛,那猩红的眼瞳让她有些惊愕,口中流淌的草莓汁倒入喉咙,白晓云推开秦时月别过头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醒了?”
秦时月在一旁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
“嗯…”
深呼吸,调整心跳。
秦时月轻轻抚摸着白晓云的后背。
“回来的时候,你嘴里一直叨叨着不要不要,跟我说说,梦见了什么?”
“梦见…小林姐…”
“她怎么了?”
“她说,我们会被上帝惩罚。”
白晓云摇了摇头。
什么上帝,什么黑蛇。
白晓云是无神论者。
这一切,不过都是自己的妄想症和那个莫名其妙的依存症因自己这几天过得太舒服,而迫切地想要在自己脑海中重新勾勒出一个加害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