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诺邓海姆中学报道的这天,我从人群里看到了不少小学的熟面孔。

好在能来到这所学校的同学都不会太差劲,因此当我和几位小学同班同学擦肩而过时,他们笑着和我打招呼。

虽然不能奢求他们为我保守秘密,但他们至少不会像波海姆那么糟糕。总而言之,他们都是挺有素质的同学。

至于那些仅仅是面熟的小学同学就更不必担心了,他们甚至已经不认识我了。

而我现在也有了很大的改变——我证件上的名字被改为艾达,性别也改成了女,而且我今天还穿着女装。

妈妈盯着告示牌上滚动播放的名单,五分钟后,她告诉我,说我在2064级五班。

随后我们找到教室。

讲台上坐着一位戴着眼镜的黑人女性,她臃肿的梨型身材让她屁股底下那只板凳看上去十分脆弱。

看来这位就是我的新班主任旺果。

妈妈敲敲门引起她的注意,旺果女士从手中的文件上抬起头,冲我们一笑,伸手朝着讲台旁边的一个座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你叫艾达,对吧,小姑娘?”旺果笑眯眯地说道。

“是的,女士。”我答道。

这句“小姑娘”让我蛮不好意思,而且感觉很别扭。但我随即意识到这将会是以后的常态。妈妈推推我的后背以示鼓励。

“请坐,艾达同学。”旺果说道,等我坐下后,她把一份文件从文件夹里取出放在我面前的桌面上,继续说道,“你把这份文件填一下吧。姓名,家庭住址,监护人联系方式,监护人职业都要填。”

“好的,女士。”

旺果女士转向妈妈,说道:“你就是艾达的妈妈咯?”

“是的。”

“我看了艾达的成绩,如果她没有异能的话,她甚至可以去本格明德中学念书。如此优秀的孩子,你们在生活中一定没少督促她学习吧。”

“老师,实际上都是艾达自己在学。”妈妈笑道,“学习方面的事情我们很少过问。不过,用艾达她自己的话来说,小学知识,只要肯用心就一定能学好,不是吗?”

我有些骄傲地抬头看向老师和妈妈,但旺果女士看着我说道:“以前的成绩都是过往云烟,中学的情况又和小学有很大不同。我希望艾达同学可以延续小学的成功。”

我知道这是在劝勉我不要骄傲自满,于是连忙低下头继续在文件上写我的家庭住址,个人情况之类的信息。

“说起来,艾达的项圈还是绿色的,她至今没有觉醒异能吗?”旺果女士问道。

“汉堡大学的异能研究中心认为她的异能已经觉醒了。”妈妈说道,“但是为什么项圈显示出绿色,他们也不清楚。可能是某种未知的异能?我们也很想搞清楚这一点。”

“这样啊。”旺果皱着眉头提笔在文件上写什么东西,“这就比较复杂了。艾达你填好了吗?”

“好了。”我说道。

“这样你们的入学手续就办完了。去宿管阿姨那里领宿舍的钥匙,之后去校警那里备案。”

“谢谢老师,老师再见。”我从座位上站起来和老师道别。

女生宿舍是一座五层楼高的公寓,我告诉宿管阿姨我的个人信息后,她告诉我我的宿舍门牌号并且把钥匙交给我。

我把钥匙交给妈妈但是妈妈却没有收。

“这是你的钥匙你给我干嘛?”妈妈奇怪道。

我这才意识到从今天起我就寄宿在学校里,只有周末才能回家了。

想到此处,我忽然鼻子一酸,但并没有到流眼泪的程度。这种事情其实真的没什么好哭的。

我是第一个到宿舍的,我和妈妈花了半个小时把铺满灰尘的宿舍打扫干净,当我打扫我的桌子时,我从抽屉里发现了一封信。

“看起来像是已经毕业的学生写给我的。”我说道。

“拆开看看说了些什么?”妈妈把抹布在水盆里搓洗干净后,开始擦拭床头的台灯灯罩擦。

我把信打开,念道:

“给下一位入住的有缘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应该也是异能者才对。”

“这位学姐也是异能者哎。”我说道,“五年前就能进入本格明德中学读书,这位前辈一定十分厉害才是。”

“确实。继续念。”妈妈说道。

我大致浏览了一番,发现这封信大概写了一位虚度光阴的前辈对后辈的规劝,以及一些经验传授。

“……我的成绩在本专业名列前茅,但是并没有任何机构和企业为我提供实习岗位。我只能自行联系一些我压根看不上的单位去干一些很快就能被机器取代的工作。小同学,我不知道你是否意识到这种突然出现却根深蒂固的歧视并非意味着普通人和异能者之间存在不可调和的矛盾,它其实是某种更深刻的社会矛盾转化后的体现。现在和你说这些你一定不懂,但是,你必须以属于自己的眼光来评价自己——成绩只是普通人可以轻易获得的敲门砖,而哪怕我们做到极致也无法获取认可。既然这样,是时候另辟蹊径了……”

“听上去挺丧气的。”我说道,“要不还是别念了吧。”

一位认真刻苦学习的前辈到头来居然觉得自己在虚度光阴?这是在凡尔赛吗?还要另辟蹊径?这是脑子有问题吗?

“继续读下去。”妈妈说着继续擦拭灯罩。

“……我们这样的人生活里会有很多苦难,但是请不要变得麻木,用它们来磨炼你的意志。也不要把心中的怨恨对准普通人,他们大部分都是无知且无辜的。学一些课本外的知识,通过书本和德国以及世界上其他国家的先贤们打打交道,建立独立的思考能力。也许有一天我们会为了打破项圈获得解放而并肩战斗,那个时候我们虽然彼此不认识,但却能互相信任,亲切地称呼彼此为同志……”

读到此处,我忽然哽咽了,再也念不下去,妈妈却严肃地把信拿过来,说道:“她怎么能把这样的信就放在桌子的抽屉里?万一被别人发现会给她惹来大麻烦的!”

平复情绪后,我问道:“署名是谁?”

妈妈读道:“希望土地可以开满鲜花的殉道者。”

停顿一下后,妈妈说道:“这封信我收走了,你也不要和其他人说,哪怕是异能者同学也不可以,听到了吗?有些异能者会告密,知道不?”

“我知道。”我点点头,服从妈妈的安排。

殉道者——真是人如其名,把这样的信放在桌子抽屉里,还好是我找到了它,要是那种会告密的异能者,或者普通人找到了它,这位前辈恐怕真的要殉道了。但是这一举动无疑是勇敢无畏的。

我感觉有团火在心里升腾起来,一时间思绪无比清晰,我的念头好像化作了一只无形的手,只要我愿意就可以把异能以我希望的形式投射到我想要的地方——然而,我的项圈还是绿色。

我把这一情况告诉妈妈,妈妈是过来人,她疑惑道:“我也经历过你说的这种情况,但是那是异能觉醒之后的事情了。可你到现在也没有觉醒,真是怪事。”

打扫完宿舍,我和妈妈一起到校警那边登记备案。

校警面对我的情况也是头痛不已,他们觉得我是个定时炸弹。他们和异管局的人打电话,异管局的人自然对我没什么好话,甚至觉得我越惨越好,什么牛马也配上诺邓海姆中学?

警官和异管局的官员交谈间流露出想赶我走的意思。

他们还真有这个权力。如果他们是小学校长那样的人我就危险了。

一时间我如坠冰窟,可我随即想到一个办法,我打电话给基利曼,对方很快就接通了。我先告诉他我刚才貌似出现了顿悟的情况,基利曼医生觉得我有必要这周末去他那里一趟。

我随后告诉他我可能去不了,因为诺邓海姆中学的校警希望把我关起来,因为我觉醒了异能可项圈颜色是绿色。

“什么?让他们接电话。”基利曼急道。

“先生,您的电话。”我说道。

“谁的?”警官一脸的不可置信。

“汉堡大学异能研究中心。”我说道。

警官一脸狐疑地接过电话,和基利曼聊了两句后,他开始在电脑上输入文字查找基利曼的信息,又问了几个问题确认对面确实是汉堡大学的教授后,语气一下子就恭敬起来。

“这样啊……哦,原来如此……嗯,嗯,好,我知道了。”挂掉电话后,警官说道,“显然艾达的异能没有什么攻击性,并且处于可控状态,这样我们就放心多了。填个表吧。”

填完表,我就没有被校园警察局以“危害学校公共安全”的名义赶出学校的顾虑了。

我和妈妈在学校里散了会儿步,她便离开了。

我则钻进学校图书馆开始读闲书。

下午,爸爸开车把我的行李送来,妈妈也来了。像铺床,搭蚊帐这些活我还是第一次办,爸爸又没办法进入女生宿舍,没有妈妈的帮忙我一时半会还把事情弄不明白。

等我和妈妈回到宿舍后,发现宿舍里已经有一位同学了。而好巧不巧这位同学我刚好认识。

她合上膝盖上的书,打量着我和妈妈。

等妈妈安排好我的床铺和行李并且离开后,她说道:“联合政府在说谎。”

她在和我对暗号。

我则回答她:“异世界恶魔的威胁是个谎言。你好呀,克鲁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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