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教室之后的商黎在同学们眼里俨然成了英雄。

正好早读也下课了,班长想管也没得管,商黎的背影刚从教室后门那儿的窗户里闪出来,就有眼尖的学生发现了,接着嗷嗷叫地将这一伟大发现广而告之:

“商黎回来了!商黎从教务处回来了!”

要问整个班里谁最关心商黎,那当然非张扬莫属——一听到有人说商黎回来了,丫就猛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接着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商黎面前,期待地问:

“咋样咋样,商叔怎么说?”

商黎一开始还能绷得住,气定神闲高深莫测,一副渊渟岳峙的宗师气度。可看见张扬之后他立马就破功了,眉毛抖得飞快,像两只欢脱的蜜蜂。

“还能怎么说?”他大手一挥,自个也吭哧吭哧笑了起来,“成啦!兄弟!”

“牛啊!”

他们俩默契十足地击掌,张扬颇为解气地说:

“草!爽!刚才我看老逼登那脸就忍不住想邦邦给他两拳头,可我也不傻,那时候我要是对老逼登下手,老逼登不得躺地上管我讹钱啊?”

说到这他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

“我原本想着刚刚趁乱下黑手呢,可惜最后也没找着合适机会——算了算了,不说那老逼登了,晦气——商儿,快给我讲讲,商叔是怎么骂那老逼登的?”

商黎闻言下意识问:

“你怎么知道我爹骂了那老逼登?”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张扬用理所应当的口吻回答,“以商叔的脾气,能愿意惯着她?不把她骂得狗血淋头都算商叔最近打算吃斋念佛了。”

商黎本来想再问“商叔的脾气?我爸是什么脾气?我怎么不知道?”

话到了嘴边之后他觉得这一连串的问题太尴尬了——天底下哪儿有孩子找别人问自己爹脾气是什么样的?

于是他没问。

这时候他心底忽然有个声音像池塘底下的一绺碎泡漫起,咕噜咕噜升到水面,向他传递艾醺的意见:

“天天觉得你的老爹不爱你,埋怨他不理解你,可你好像也也不是很理解他啊——抛开是他的恶劣态度让你丧失了理解他的勇气这件事不谈,你们爷俩好像也没什么区别啊。”

商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继续选择沉默。

见他选择沉默,艾醺也没不识趣地追问——小屁孩们个个干啥啥不行,偏偏心比天高,自尊心强得要死,对付他们得顺毛捋——祂明白这个道理,可谁爱带小孩谁带,祂可懒得伺候熊孩子。

至于商黎能不能从这次的教训和祂刚刚说的话里悟出什么道理……

祂才不管呢。

于是祂冷眼旁观商黎给张扬讲完教导处办公室里的刀光剑影,听到一半,整个魂儿都乏了,开始窝在商黎头顶打盹。

商黎的头发已经很长了,又密又厚,所幸平时洗得勤快,就一点也不脏,让艾醺这个有轻微洁癖的幽灵住得很满意。

其实说起来,按这所初中的校规学生是不能留那么长头发的,只不过商黎这届都初三了,满打满算还有最多两个月时间就该中考,校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管那么严格。

艾醺趴在商黎头顶,能看到班上有极少数女同学其实已经开始悄悄打扮自己。

化一点点很淡的妆,涂一点点不易惹人察觉的口红,修眉,在宽大的运动款校服外套里搭了样式不一领子带着轻飘飘蕾丝边的衬衣,戴会哗啦啦轻响的手链脚链。

即便班主任在班会上黑着脸三令五申,说时间不等人,同学们,你们距离中考就只有不到两个月了!我奉劝各位同学千万别在这两个月时间里搞出什么幺蛾子,抓紧所有时间认真复习!

可随着春意渐浓,台下的小女生们还是偷偷地,不约而同地绽放出了属于她们的青春美好。

商黎的座位在教室最后一排,上课之后每次抬起头听讲都能看到全班同学的后脑勺……还有教室前排两边女同学的侧脸。

腰肢纤细宛若初春柔嫩的柳枝,满脸的胶原蛋白,看起来就弹性十足。

女孩子们发育得总比男生要快,无论是身高还是第二性征,而学校发下来的衬衣又疑似有偷工减料的嫌疑,所以男生们经常会“一不小心”看到女孩子们背上肩上细细的带子,当然初三的小男生们脸皮薄,是决计不愿承认这件事的,只有偶尔几个男生凑到了一块,例如住校生大半夜的在寝室里时才会忽然聊起女孩子们内衣的颜色。

老实说这是有点猥琐的,但谁又敢说自己没干过这种事呢?

就好像大家都猥琐过了,那大家就都不猥琐了,初中的小男生们神神秘秘地讨论过这个话题,带着对异性的向往和好奇,仿佛在干什么不得了的事。

漫无目的地回忆到这里,艾醺忽然想起了什么东西。

祂一边试着捏住商黎头顶那撮倔强的呆毛,一边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突然心血来潮一样问:

“傻小子?”

这节课是语文课,商黎没开小差看被他藏在桌膛里的小说,反而在认认真真听课。

第一次艾醺喊他他没注意,第二次艾醺又喊了他他才反应过来,下意识问:

“怎么了醺哥?”

艾醺放过了商黎那撮倔强的呆毛——祂试了半天,最后还是摸不到碰不着它——所以祂把注意力全都转回到了接下来跟商黎的对话上来。

“我记得……”祂用飘忽的,趋近于林间薄雾的语气说,“刚刚你跟我说过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要酷,要帅气,要可靠,要成熟,最好再有点神秘感——”

艾醺的记忆力一直都很强悍,这让祂能轻松记住并完整复述傻小子对梦中情人的要求。

粗看这些要求好像没什么问题,顶多能说明商黎可能喜欢年上系的姐姐,但倘若认真一点,再大胆设想小心求证,艾醺就从其中读出了难以设想的味道。

于是祂呵呵笑了一声,听不出带着什么样的感**彩,只给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好像每个词好像都能用来描述你眼里的我?”

“傻小子,你不会喜欢我吧?”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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