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星……仪式?”

听着兄长的告知,蕾拉不由微怔。

身为未来的神巫,仪式的主角,他自然知道那是什么。

所谓降星仪式,就是三千年前,那位巫女大人,唤来“魔源”与初王的仪典,只是现今有了另一重意思。

也就是他与四神订约,接任神巫的祭礼。

只是……就在今天?

会不会太急迫了些。

“冕下有旨,仪式的召开时间,必须在你诞生的初时。”

“分秒都不能差。”

看出少年的疑惑,军官淡声解释,似在下达最后通牒。

只是,听着蕾拉醒神后,因紧张微微加重的鼻息,青年一顿后,语气和缓了些,仿佛变回了那位兄长。

“同时,除了充当成人礼外,这也算你对过去生活的道别,从接任神巫那刻起,你的责任就不一样了。”

“你将不再仅属于教国,而将秉持四神意志出访世间。”

“从某种意义上说,你自由了。”

看着听到“自由”二字后,蕾拉渐渐明亮满是憧憬的眼神,军官嘴角微微牵动,绽开个不很习惯的微笑。

“你不是一直都很期待这天吗?”

兄长语落,少年用力点头,回了他个充满朝气的“嗯”。

在复又嘱咐几句,说到了时间,自己会亲自来接他后,军官就离开了,偌大的房间中只余下蕾拉一人。

“祭礼祭礼……”

将手帕随手放在旁侧橱柜上,少年舒服地伸展下身子后,就来到床畔,拿起祭服,低念着朝浴室走去。

步调轻快,语气兴奋得像刚吃了蜜糖。

期待的时光总是漫长而美好。

当蕾拉完成沐浴,并照教廷旧礼,换好雪白轻柔的祭服后,落地窗外红暖的夕阳,已换成了满天星彩。

只是距子时、离开之刻还远,他还来得及同此处道别。

这见证了他十八年岁月的居处,这座极华美宽敞……

却又与世隔绝的“鸟笼”。

虽说那些记忆也不算太差就是。

坐在床畔,少年透过雕有繁花的窗槛,望着星月微笑着想,只是想着想着,柔柔的笑意就黯淡了不少。

其实说牢笼、囚禁啊,也不冤枉。

自记事起,他就生活在教国净地。

不说奢望有朋友了,就连能见到的人,也是寥寥无几。

甚至说,八岁前,除了负责他生活起居,却从不理会他,或说不敢同他说话的仆从外,他唯一能得温暖的地方,就是那位已很年长的教皇爷爷的怀抱。

他的童年,就是在冷清的宫殿,与老人的温言间度过。

不过八岁后,情况倒好转不少。

先是教廷旧礼规定的年岁到了,他漫长孤独的生活,开始渐渐被繁重的,涉及到各方各面的学业填满。

基础知识、艺术赏析、责任观,乃至包括厨艺、舞蹈、钢琴在内的技艺,数都数不清,鲜少再有空闲。

好在一方面,不知为何,他接受那些知识的速度很快。

尽管不可能样样精通,至少学习任务都完成得很完美。

而另一方面,他对此也并不抵触。

相较空而漫长的每一天,他反而更喜欢这种忙碌、充实的感觉,最重要的是,他能见到各式样的老师。

虽然都很严格,可也不乏有先前那位宫廷舞女教师般,待他温柔,且愿在练习的间隙,同他交流的人。

对他来说,哪怕只是说说话也很好。

更重要的是,此后一年间,他迎来了两位重要的客人。

一位是为履行那份隐秘协约,同时保护他替他处理政务之类,而从圣洛法帝国,远道入驻教国的兄长。

当今帝国国防军将官,希恩家族继承人,洛卡斯·希恩。

也正是从兄长口中,蕾拉才知悉,自己的原生家庭,是由帝国中一位铁腕公爵创立的,百代贵族世家。

不过这些也只能听听,毕竟,自被带离的那刻起,他的生命就不再属于任何家族、国度,乃至他自己。

而兄长外的另一人,则是来自教国的邻国友邦——奥修斯王国的贵客,一位随国王一道来访的小王子。

有趣的是,帝国、王国贵客的到来,仅仅只差了一天。

想着那段因政治交锋、外客到来,而被迫停止学业,难得清闲的时光,蕾拉自床畔起身,坐到书桌前。

拉开抽屉,就能看到一张张,被保存得很完好的信纸。

这都来自于那位小王子。

在那段空闲时光中,蕾拉的任务,除却旁听三国之间,人数极少的秘密谈判外,就是陪伴那位小王子。

或许是因童年都被孤独笼罩,又或是对文学作品、古早游戏之类的喜好相近,二人很快就建立了友谊。

并约定就算不能见面,也要保持联系。

于是……就成了笔友?

随手拿起张旧信,看着其上稚嫩却已很端正的字迹,蕾拉怀念地笑笑,从回忆中拾起那位男孩的身影。

虽说每年都有通信,可算来,他们也有近十年未见了。

不知当初那位活泼,同岁却要矮自己半个头的小家伙怎样了,这么久了,也该有几分国王的威严了吧?

蕾拉放回信后又拿起另一封,边回望过去边微笑着想。

说起来,自繁忙学业开始,自兄长与那位小王子到来,他静水般的生活骤然明朗,就连回忆都很甜美。

只是想到身高这点,少年不由苦恼了些。

尽管幼时自己长得很快,可进入青春期后反倒慢了下来,现在啊,说不得都被那位小王子给越过去了。

感慨地轻叹声,蕾拉接着翻阅信与回忆。

如果说在这宫殿有什么要告别的话,也就是那些时光了吧?也许……自己托兄长收集的旧游戏碟也算?

嗯,算吧。

少年惬意地眯了眯眼,下了定论。

时光如水,在信纸与指缝的间隙中,悄然地淌落溜走。

不知多久,夜已很深。

而就在蕾拉看了眼桌上,顶着两个铃子的旧闹钟,确认时间已近,收好信件合拢抽屉,打算动身时,近前的落地窗上,忽地响起了两声清脆的叩击声。

“嗒嗒。”

闻声,少年惊喜地望去。

映入他眼帘的,是只亭立在窗槛上,彩羽若星的小隼。

小隼口中赫然是只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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