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栗点了杯热肉桂拿铁,她坐在咖啡店外的桌子里,身边时不时刮来的风有些微微的凉,她用小木棍不断搅动着咖啡,看着杯子中央旋转出的小水旋发着呆。

她在想,一个人是不能缺少爱的,不然她一定会变得与常人不同。

友情、爱情、亲情就像一枚牢固的铁三角。

其中亲情是最绵长最无可替代的,它或许在某些时刻会被遗忘淡化,但它永远待命回归。但是,作为伴随着出生就会诞生的亲情,一旦它率先自“铁三角”中崩坏,那么一个人对感情的态度从一开始就会变得支离破碎。

更何况如今的陈潼呢,这个女孩甚至早早就被那用502强行粘粘起来的亲情排除在外,如今又要眼睁睁看着家庭破败,还要被当做赎回赌资的筹码。

这或许也是未来陈潼变成那样的原因之一。

尤其是那个男人。

鱼栗抬起头望着那个头发油腻胡子拉碴急匆匆走来的中年男人,“陈庆?”

“鱼小姐?”

陈庆原本四处寻找着,不料竟被身边的一个小女孩给叫了住,他用被烟雾棋牌蒸熏得一片浑浊的眼观察着鱼栗,心中的戒备慢慢放了下来,随之而来的则是疑惑,他怀疑这位鱼小姐到底能不能给他用来翻盘的十万。

鱼栗读懂了陈庆的脸色,她有些冷淡的昂了下下巴,“坐,我只点了一杯咖啡。你要喝得去店里点。”

“没事儿,我平常也喝不明白这玩意儿,我们还是聊正事吧!”

陈庆有些急不可耐,他的耐心早就被赌摧残得一干二净,他只想迅速搞懂鱼栗到底能不能拿出十万,能什么时候拿到那十万,然后回去翻盘。

“有话我就直说了吧,嫁娶的事你能做决定的话,这里就有十万现金,”鱼栗拍拍放在脚边的口袋。

“嘶——!”

陈庆瞪得浑.圆的双眼就像是要喷出火来一样,他直勾勾看着鱼栗脚边装满钱的口袋,呼吸逐渐急促,不知道是否是瞬间吸入大口冷空气,他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我知道你很急,但有些事还是要慢慢说的,”

鱼栗靠着椅背敲着二郎腿,以完全不符合她外貌的语调缓缓开口,“你急着嫁女儿,我这边掐着黄历急着娶,你就不好奇夫家的原因?”

“这有什么好奇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只要事能成,你们那边什么情况我都无所谓。”

冷漠到极致的言外之意:钱到位就行。

鱼栗吸了口气,她的心中升起一股悲哀,她看着面前着糟糕无比的男人,心中尚存的最后一点同情催使她开口问着,“如果我结的是阴婚呢?”

陈庆愣住了,他整张油腻的脸迅速皱紧,他埋低了头,仿佛心事重重。

鱼栗默默注视着陈庆的反应,但凡把陈潼当做女儿,陈庆都不可能答应这种婚事的吧。

她在心底想:“所以这个人,还是有一点良知的吧?”

然而下一秒,仿佛为了回应鱼栗的念想,陈庆迅速抬起头,咬牙切齿地说着,“阴婚很损害我女儿的名誉,折人的阳寿,同样还得背上各种神神鬼鬼的事……”

“……所以,十万不够。”

陈庆眼中的贪婪愈发膨胀,如果鱼栗能直接拿十万现金到他面前来的话,那他一定能索要到更多。

鱼栗最后的同情彻底破灭。

这个人已经没救了。

鱼栗闭上了眼,“这个彩礼数是阴阳先生亲自定下的,不能多也不能少,如果要加时辰就不对,再有这种时辰起码得向后推几个月。”

然而时间正是陈庆最不能容忍的,翻盘的本金来得越晚,他的希望就越渺茫,他咬着牙,满是茧的右掌砰的一声重重拍在桌面,“行!我同意了,这事就这么办!”

鱼栗身前的咖啡杯震飞,几滴咖啡液飞溅在桌面上,鱼栗深深望着面前这个仿佛入魔的男人,“你确定你能下了决定。”

“我说了算。”

“行。”

鱼栗取出餐巾纸,她挪走了面前的咖啡,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擦拭着桌面咖啡溅射出的污渍,她忽然抬起头,对上陈庆急不可耐的目光,“你私底下去的那些地方我都知道,这些钱拿去做什么我也都明白。”

陈庆一窒。

“所以后续别给我找麻烦了,毕竟要是你常去的那些地方跑了,你的本钱也就塞进去了,是这个理吧。”

“是……是这个理,我也没打算找你麻烦啊。”

“最好是这样,所以你的女儿就成了泼出去的水了,和你没有关系了。”

“没有关系了。”

鱼栗把口袋放在了桌上,“婚礼你应该不会想来参加的吧,那个场面除了阴阳先生应该不太适合你。”

陈庆想象着那个画面,冷不丁打了个哆嗦,他连忙摇摇头。

其实他原本还打算近期就把婚礼办了呢,到时候还能吃一点送礼的钱,只可惜这种特殊状况没办法了。

但无所谓,只要有这十万本钱,还有什么拿不回来的?

拿到钱的瞬间陈庆突然像是疯了一样咳起嗽来,鱼栗想了想还是开了口,“对了,我还是想提醒你一句,每年的体检舍不得花钱,会受苦的。”

陈庆现在哪管得了这些,他毫不在意地挥着手臂,“我就是受苦的命,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了。”

那破烂邋遢的身影伴随着一声声剧烈咳嗽离去,鱼栗撑着下巴又发起神来。

蝴蝶效应扇动的风能改变很多世界线,但有些早就存在的事是影响不了的。

比如陈庆得了肺癌,晚期。

再过两天他就会因为肺癌突然病倒送进医院,但这个入魔的赌徒满脑子都只剩下那个烟雾缭绕的棋牌室,拒绝了一切治疗的陈庆在前往棋牌室“翻盘”的路上撞上一辆醉驾的轿车。

砰!

一命呜呼,

人生苦短。

只是这样的结局算是好还是坏?

鱼栗只知道这个男人带给陈潼的影响仿佛已经无法磨灭了。

但没关系,起码还有自己呢。

鱼栗整理着心情,既然决定了当陈潼的医生,那就要努力治好她的病吧。

一通陌生电话亮起,鱼栗接通。

那头说,“你好啊鱼栗同学,我最近在奥斯通游泳馆兼职,能不能请你报个课帮我刷刷单子,钱我转给你,你不用真给的。”

“……”

鱼栗啪的挂断电话。

呼吸几乎是无法自控变得急促。

而这个电话是黄婷月打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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