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拉不肯下口，然后低着头说道：“我的母亲，是个伟大的人吗？”

面馆老板乐呵呵地说道：“她只要剩下了你，那对你而言就是伟大的。”

我连忙说道：“是啊，赐予你生命的人，总归会希望你好好活下去的，不是吗？”

“是这样的吗……”艾拉自言自语道，然后吃起了肉酱面，看到她吃下了第一口便开始两眼发光狼吞虎咽的模样，我便放心地下口了。

面条就算包裹酸甜带微辣的酱汁依旧是爽口筋道的，面香浓郁，而这炒制出来的酸甜肉酱带着浓郁的新鲜肉香给整盘面带去了开胃且丰富的味道，这便是小店带来的惊喜与秘密。

“老板，你是最近才搬到这里的吗？”我问道，老板也很愿意和我们聊天，好像这就是他作为一个老板本该有健谈的本职一般。

“这不是离家近一点嘛，就算租金高，我也能多陪陪老婆子，原先那家店也是因为类似的原因转走了，有的时候，缺的也不是钱，是时间。”老板说着，整理起了案台。

“那奶奶应该很高兴吧，老板你愿意做出这样的决定……”我说道，但是老板的神情有一些失神。

“唉……如果她能高兴，那我花多点钱都行啊。”

“你的意思是？”

“枯血病，那个法尔医生检查出来之后和我说了，我也没告诉老婆子，她自己的身体她本该清楚的，我也只是希望她是老了不中用，我这都快七十的骨头了，也就只能做做饭咯。”

我阅读起了老板的有关信息，大儿子参军战死，二儿子早夭，这些打击对于一个家庭来说已经足够巨大的了，而老板还在坚持活下去。他平时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就算他们都离我而去了，我也要让和我一样的人有个唠的吃饭的地方。

老板心态很好，他在自己的面馆里听过太多红白喜事，见过血流过泪的他，还在自己的店铺当中保证着每日的服务，只是为了食客的一方净土。

“绝症嘛，我也没报啥希望了，老婆子也是，多拉克那家伙也是。”老板还是笑着说道，似乎是独活的自嘲，又似乎是那种认清自己就是下一个人一般的绝望。

不过，他是不会绝望的，他一直都是大家心目中的灯塔。不过，多拉克在今天早上就已经离开了，遗体也已经被火化了。

“那家伙，独活了小半辈子，患上病了之后心态比我还要好，真搞不懂。”

老板给我们讲了一段时间的故事，等我们都吃完之后，故事也讲的差不多了。集市依旧人声鼎沸，而我的心中却是一小份宁静。人们畏惧死亡，也不得不面临死亡，是别人的，也终将面对自己的，看得开，放得下，老板在我眼中的形象瞬间变得伟岸了起来。

我没有告诉他多拉克依旧离世的消息，我只是不太想让这种人再承受打击了，他们明明都是不错的人，却要被这种虫子冲击认知和人格，我只是希望他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位好友的消息。但也许，下次来这里吃饭的时候，他就会开口呢。

我们告别了老板，虽说没有吃到土豆饼有些可惜，但是我在想，似乎我也能为她做些什么，就算是这种小小的愿望，我也应该去尝试一下。

回到诊所，门口果然有一个红色的小信箱，在里面装有那些愿意投入一些钱的人的恩惠。艾拉将吃饭省下来的钱投入了信箱，这些钱能让诊所多运转一分钟都是对患者生命的拯救吧。

今晚想要做些什么事情我也都计划好了。

下午的工作无非是为晚上还有明天打底，走廊的卫生还有各种繁忙琐事并没有早上那么多了，工作起来也不会那么高强度，倒是可以和秋池阿姨还有患者们有说有笑。不过，有说有笑的是他们俩，我因为人生地不熟的原因没怎么参与到话题当中。

下午还没有结束就到了回到教堂的时间，这倒是无妨，回到教堂还需要更换衣服，早点回去也能早点回酒馆。而我在离开诊所之前，偷偷找秋池阿姨问道了艾拉家的位置，虽然通过直接读心的方式我也能了解到，但是当艾拉问起来的时候我更希望自己有能够说明原因的资本。

艾拉度过了前所未有的一天，这是她第一次与一个朋友共事。其实有很多对她感兴趣的女孩子都因为她的母亲死于绝症且父亲负债累累而不再往来，而她到现在都是在自娱自乐当中和与大人一起工作和身为修女的时间中度过。

他太缺少注意了。

但是我又对这种被注视和关心的感觉有些不明不白，我不知道这样做的意义到底是什么，难道说是为了得到满足吗？

我不理解，只是回到教堂之后我一直在思考这样的问题。

对于他们来说，能在诊所内过完这辈子做后一段时光又意味着什么？只是单单减轻了痛苦，还是因为只付得起那样的医疗费用？那对于秋池和艾拉来说，诊所是他们的什么呢？

我不理解，只是回到教堂就算更换衣服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

人与人之间的那种连系，又是为了什么？

亦或是我与那个名叫艾卡娅的女性的过去？

奇怪，有些记不起来了。

“莉薇娅，在想什么呢，衣服都穿反了，还是说累了……”艾拉盯着我说道。

不注意，本就很难分辨前后的衣裙更是不小心前后反穿，带来的异样感让我感到不好意思。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呢。”我说到，又将衣服翻转过来穿好。

艾拉似乎很开心很满足的样子，她一直都是这样带着阳光的心情去为患者服务的吗？

但是，那种阴暗的心情和回忆，她又堆积在了哪里？

疑问很多，答案还要自己去寻找。

艾拉笑着说道：“我已经习惯了之前那样一个人独来独往，今天有你陪着，突然有些难以适应呢哈哈哈哈……”

“以前的时候，你也是那样被他们欺负吗？”

“差不多吧，习惯就好……”

这种东西怎么可能会习惯啊。

“没事，有我在的话，他们就不会再欺负你了。”我信誓旦旦地说道，这个时候很容易上头说出这样的话，像艾拉这样的可怜孩子真的很需要有人去陪着。

“谢谢！”艾拉开心地扑过来抱住我，一瞬间的热情似火让我有些难以招架，只能接受然后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后背安慰她。

她的生活过于痛苦了，就算和我上辈子一样是在使命中结束自己的一生都比这样崎岖的日子要好吧。

其他的修女们也陆续回来了，我也被松开了。

“天使小姐会守护我们每一个用心生活的人的。”我在教会门口总算憋出来这样一句话。

艾拉转过身看着我微微一笑，然后说到：“嗯，我也相信。”

纵使现在的我身为见习天使做不到什么有实际意义的事情，但是能看到人们在努力活着就有一种满足的感觉。但是，我真的能够为他们带来安宁的生活以及祝福吗？

我走在回潮满酒馆的路上，似乎有人神色凝重。

“真是晦气，那房子里的人死了那么久怎么都没人去看看的。”

“就是啊，我之前几次经过那个地方，原来闻到的味道是死人的臭味！”

“怎么搞的啊……”

在经过居民区的时候，我听到了这样的讨论声，看来又有人因为缺少关注死在家中无人问津了。而他们腐朽的声带发不出的声音，只能由死后的臭味代替发出味道。

人活成这般模样，也不知道是活该还是可悲。

教会的修女专门接这种脏活累活，比方说处理尸体什么的，那些战斗修女可比政府的专门组织还要专业。当然，战斗修女们的修女服和我们这些做服务业的修女的修女服不一样，她们的更加便于行动，还有隐藏自己身形。

“你是今天刚来的那个修女吧，长得真可爱啊！”一位战斗修女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来到了我的面前，蹲在我面前和我打招呼。当然，没看见她来到我面前还是因为我在发呆。

我还是没反应过来，然后说道：“呜啊，你好，是的。”面对着这位修女金色的闪光眼眸，一瞬间的社恐让我有些难以思考。

“洁纬林雅，别浪费时间。”另一位冷酷的修女这样说道，然后戴上了手套，黑色的齐刘海短发也只是在雷厉风行的脚步之下微微飘荡。

这位叫做洁纬林雅的修女显然是很不满另一位修女的态度，嘟着嘴转身准备离开，头纱之下的粉色长发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曲线，就好像她的性格一样瑰丽。

和平年代，就连战斗修女都成为了城内处理棘手事件的一份子啊。

“那个！”我连忙叫住洁纬林雅，而她也满心欢喜地转过身来。

“怎么了小家伙？”

“这种事情发生的多吗……”

“什么事情？”

“就是，你们现在做的。”

洁纬林雅思考了一下然后说道：“最近多起来了吧。”

“嗯，谢谢。”

“不客气，明天要让我抱抱哦。”洁纬林雅看到那位修女的眼神便尬笑着小跑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