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耸入云的青山之上,一条总共接近六万个台阶的漫长山道,自山脚下一直铺设至山顶,两侧并无树木,整座山仅盖满了青翠欲滴的绿草,零星之间点缀着不少五颜六色的野花,虽反常,却实属绝景。

半山腰接近山头的位置,身穿剑袍的年轻男孩脸上满是警惕,神色不善,手中长剑一横,踏前半步,隐隐将师妹护在身后,冷声道:

“圣女大人百年前便飞升仙界,你竟胆敢随意冒充,是为大不敬!”

太虚圣地每代弟子都会在年轻人中选出一位圣子和一位圣女,但不谈其姓名且独独在圣女二字后加上一个大人的,那就只代表一个人。

也就是当下二人全力防备着的宁辞秋。

“冒犯太虚圣地,阁下最好速速离去,否则待山门来人,后果自负。”

男孩不卑不亢,就算修为低末,但毕竟人就在圣地地山门口,他依然需要保持着太虚圣地的威严,不容侵犯。

宁辞秋望着这对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的少男少女,微微点头说道:

“不错。”

二人并未放松,仍然紧紧持着长剑,眼神肃穆,严阵以待。

宁辞秋忽然轻轻抬手。

两名年轻弟子的长剑顿时脱手而出,悬浮在宁辞秋的身侧,缓缓绕圈旋转。

“但实力差距过大的时候,要懂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她微抬的手再轻轻一放,二人体内的灵力运转顿时一滞,任凭二人如何努力都再也调动不了分毫。

“必要的时候,跪地求饶也是个好办法,只要活着,就是胜利,才有机会完成你想达到的目标。”

宁辞秋心念一动,解开了对少年少女灵力的束缚,两柄长剑也各自归鞘,缓缓说道:

“宗门安逸太久,看来在教导你们时,这方面有些懈怠了。”

两位年轻人的冷汗溢满了后背与头发,即使理智上知晓实力差距,但亲身体验生死只在他人一念之间的感觉,着实令人有些心悸。

面对二人抱着敌意且夹杂着不安的眼神,宁辞秋笑了笑,说道:

“走吧,我带你们回山,这样快些。”

师兄妹一愣,甚至还来不及对视一眼,就被一道无形的灵力卷至半空悬浮,而后随着那道翩若惊鸿的身影冲天而起,直奔山顶!

仅仅数息过后,三人便一起来到一块伫立在青山之巅,云雾缭绕的巨石面前。

宁辞秋放下二人,师兄妹几乎是同时两腿一软,双手撑地,速度实在太快,二人头晕目眩得厉害。

二人强忍着想要呕吐的眩晕感好一会儿,终究是逐渐适应过来,抬眼看了看站在巨石前的女子。

宁辞秋负手而立,凝望着巨石上的大字,似乎有些怀念。

巨石上只刻着两个字,晚洺。

随后她朝着巨石隔空一掌,转头对着二人问道:

“你们,叫什么名字?”

巨石忽然颤动不已。

两名年轻弟子心神震撼。

不是巨石在动,而是整座青山在颤动。

二人盯着眼前一袭淡紫色长袍的女子,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巨石动为入山门,若是青山动,则为启阵。

太虚圣地的护山大阵。

可大阵向来是由宗主在宗门内持阵枢开启。

她居然从山门外拍了晚洺石一掌,启动了护山大阵?

见宁辞秋盯着他们,二人下意识地说道:

“秦夕。”

“凌婉乐。”

宁辞秋笑了笑,说道:

“很好听。”

话音刚落,巨石便爆发出一道强烈的光芒,将三人包裹住。

片刻后,青山之巅,已经没有了三人的身影。

仅有那块巍然伫立于此的黝黑巨石,安静地记录着一切。

…………

云雾飘渺。

日光温暖地洒下,这里的晴天已经持续了几千年,从未变过。

瀑布仿佛自九天之上垂落,但细细观察,便会发现瀑布是有源头的。

被云海悄然遮住大半,但仍然可以看到那飞流直下的几百道水柱,分别来自十七处不同的地方。

那是十七座倒悬的山。

山间朝下,山底在上,整座凌空悬浮的山峰最顶部,是一片极为宽阔的平地。

无数楼阁、洞府分布在山体的各处,有的建在倒悬的倾斜山坡上,而更多的则是而排列于最顶部。

十七座倒悬山峰看似杂乱实则暗含某种顺序的停留在云海当中,高低也各不相同,而最高的那一座山峰,正是当代圣地宗主所在之处。

山峰顶部,一座样式极为古朴的楼阁之内。

一位须发皆白的麻袍老人垂首而坐,身前是一本摊开的古书,楼阁之中弥漫着玄妙莫测的气息。

突然之间,老人猛地睁开双眼,眉头一蹙。

他感知到宗门的护山大阵忽然被人打开了,而且并非御敌时的防护反应,而是单纯地被全面唤醒。

老人心中疑惑丛生,阵枢好好地就待在他的袖中,怎么可能莫名其妙自己打开?

麻袍老人站起身,心念微动,一闪而逝。

下一刻,他出现在了某座山峰的一座楼阁里。

两名穿着宗门剑袍的年轻弟子正呆呆地坐在地上。

老人沧桑的面孔上,些许浑浊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先前他感受到此处产生了阵法相关的波动,便来到这里查探,可怎得只有两个小屁孩。

难不成是他们两个启动了大阵?怎么可能?

坐在地上的秦夕和凌婉乐丝毫没有察觉到他们几十年说不定都见不上一面的宗主就站在他们的身后,二人仍然没有理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脑海里仍然回响着那道倾世之姿的身影,先前留下来的话。

于是他们喃喃地念了出来。

“跟来的人说,在这儿等着,别乱跑。”

麻衣老人却倏忽之间瞪大了双眼。

这句话,他可太熟悉了。

…………

一道道瀑布如同水龙般径直落下,在十七座山峰的下方,形成了一个宽阔的湖泊。

微风轻抚,荡漾起一道道细微的波纹,清澈得仿若空无一物。

没有草木,也没有虫鱼,只有湖心处的一座石岛。

立满了一块块的石碑。

小岛边缘,宁辞秋站在一块不起眼的墓碑前,缓缓跪下。

她轻声说道:

“师父,徒儿不孝,回来看您了。”

刻着晚洺二字的墓碑旁,有一块空地。

那里本也有一块石碑,刻着另一个人的名字。

她低下头,有好多话想和师父说,临了到口,却不知说什么。

最后却独独只想起了师父的叮嘱。

宁辞秋沙哑道:

“对不起,师父。”

墓碑只是静静的在那里,一如过去的数百年。

于是她沉默着,跪了一天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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