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
嘀嗒——
鲜血不断地向外流淌，方秋一手紧握自己的心脏，五指不情愿但又无法反抗地紧了紧，素净的指尖尽染血色。
仿佛被人恶意放了个钟表在耳畔，叽叽喳喳的时鸣回响在她脑袋里。
生命正在倒计时。
令人窒息的疼痛让她的大脑顾不上其他，她甚至不曾留意到漫天的飞蛾尸体，还有从后飞过来的鬼王。
她的注意力只在自己的心脏上。
接着那只手猛地一握，方秋亲手捏爆了自己的心脏！
“咳——！”
方秋呕出一口朱红。
剧烈的疼痛一瞬冲击着大脑让思维一片空白。
仿佛一个摆线人偶，断开了线，方秋轻飘飘地倒向地面。
下移的视野里，鬼新娘转身离开，然而脸上没有属于胜利者的笑容，满是惊慌，背影充满着逃命那味。
见此，方秋停止了思考。
往事如走马灯那样闪现眼前，一幅幅画面清晰无比，恍若就发生在昨日。
从她得知自己有个未婚妻，为了不迎娶对方毅然踏上修仙之旅，来到罗浮仙门山脚下开始，到成为仙门的大师兄，到被师弟师妹们围着转，因为偷懒被师尊紫阳真人各种罚，再到领着师弟师妹出门行侠仗义...
最后莫名其妙一夜之间变成一个姑娘，死在鬼新娘的手里。
命运无常。
生死如同花开花落，死不是结束，是生的开端，是对一段过往的告别，只是方秋挂念的还有太多太多，不忍道别。
咚！
方秋倒在血泊里，些许鲜红的水花与飞蛾尸体飞溅而起。
染红了一身的白衣与青丝，然后方秋咬紧贝齿，纤细的小手不认命地慢慢捏紧，尖锐的指尖陷入肉里。
却已感觉不到疼痛。
她仰起半张脸，望着鬼新娘的背影，回想起鬼新娘说过的话。
对方似乎打算以她的身份活下去。
会就这样回到罗浮仙门，然后与毫不知情的同门接触...
这种事...
她不允许，她绝不允许！！她不能死，她还不能死！
正当方秋用最后一丝力气唤起沉落水底的佩剑，想要与鬼新娘同归于尽的时候，鬼新娘却身形一滞。
“嗬！”
鬼新娘双脚被突然从地面冒出来的黑色触手缠住，她无法挣脱。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究竟是谁给你的勇气，代表我凝渊做事？”
一抹血红身形出现在鬼新娘面前——
男人面容俊朗，黑发披散肩头，被黑边红衣包裹着的身体挺拔修长，浑身上下散发出属于上位者的贵气与压迫感。
他一双赤色丹凤眼轻轻下垂，流露出令人心里一寒的微微笑意，略有几分戏谑鄙夷。
就好似一只危险的猛兽，它发现了无关紧要但可以玩一玩打发时间的猎物，丝毫没有把对方当做一个生命来看。
所有靠近他的飞蛾尸体都化为齑粉。
仿佛是在看不到的火焰里，被燃烧殆尽，最后随风而去。
“……”
飞蛾？
方秋这才注意到满天的飞蛾尸体，不由得瞳孔微缩。
这场诡异的飞蛾雨，她觉得，好像正是男人的杰作。
她没有看过鬼王凝渊的真容，如今视野又越来越模糊，暂且看不清来者的面容。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清楚感知到鬼新娘正在恐惧着男人，男人简单一句话便让鬼新娘有了胆怯之意！
他便是鬼王凝渊么...
方秋瞪大些眼。
再看鬼王头顶上的天空。
一只黑色巨龙盘旋两圈，倏然间，它降落于鬼王身旁，顿时大地一颤，扬起一阵劲风扫荡四野，水花四溅。
场上气氛越发紧张。
“啧啧啧~”
凝渊嫌弃地晃了晃一根手指，说道：“连基本的礼貌都不懂么？不如让我送你去见佛祖——与佛祖一起，好好探讨何为礼貌～”
“呃！？”
鬼新娘一愣。
“佛与鬼一起探讨～那画面想想就很有趣味，不是吗？”
凝渊摸了摸下巴，一脸认真思考的模样。
“鬼...鬼王大人请饶命！我，我只是收人钱财替人办事！我并无冒犯您的意思！”
鬼新娘知道彼此实力悬殊，索性求饶道。
“哦？这么说来...”凝渊沉吟半会，“你很无辜哦？那么，现在能告诉我～是谁让你代我做事了吗？”
“是...是...”
鬼新娘咽了口唾沫，声音都在发抖，然后她肯定地说道：“是青衣大人！是鬼王青衣让我这样做的！！”
“哦~~~很好。我今天没有杀人的欲望，你可以走了~”
凝渊点了点头，说完便收回了束缚鬼新娘双足的触手。
“要记得，你能保住你的小命，是因为你今天很诚实。”
“以后，也别忘了要这样一直诚实下去哦~”
“是...多谢鬼王大人饶命！多谢鬼王大人饶命——”
鬼新娘见腿脚得到自由，不敢多留，立刻朝着之前的方向飞快地离开。
然而刚走了不知是第五步还是第六步，黑色触手竟又一次缠绕住了鬼新娘的脚，但这回毫不留情地瞬间折断了鬼新娘的腿。
“啊啊啊——咕！？”
鬼新娘张开的嘴被突然探头的触手滑了进去。
像是一棵植物向外寻求阳光，它在鬼新娘体内生长，把鬼新娘身体穿出无数个洞，黑色触手不停地朝外伸展。
于是，鬼新娘变成了个不可名状的怪物，旋即砰的一声...
鬼新娘爆炸了！
声响震耳欲聋。
“呵。猎物怎么能相信猎人的话～”
凝渊没有回头去看爆炸，却能想象到身后那一副“美丽”画面，不由得勾起嘴角一笑，心情颇有些愉悦。
鬼新娘已经听不到凝渊的声音。
由于嘴被堵住，鬼新娘甚至发不出一丝悲鸣痛呼。
原本系在她手腕上的血色铃铛被炸飞到半空，扑通一声掉落进了河里。
看着鬼新娘已惨淡收场，方秋唇角扯出一抹弧度，眼中渐渐失去了焦距，然后她合上了眼帘。
随即，还未浮出水面的配剑瞬间以更快的速度又重新沉入水底。
褪色漂浮的嫁衣，惨白浮肿的脸，干枯凌乱的发丝。
两根破旧的麻绳将沉尸细小的脚踝与沉重的石块相连接。
长剑落入她们之中，在大半截插/入土里之后，剑身轻轻震动，发出清脆的剑鸣，却无法传递到岸上的人耳里。
方秋陷入了沉睡。
然后...方秋身体忽的腾空，转瞬落入凝渊怀里。
“呵。”
凝渊不在意方秋浑身的血污，一把将她抗在一肩上。
“走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