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旧城靠东的夜市摊点,摆摊的商家和大排档都准备收工了,夜市热闹的时候是晚上十点到次日的凌晨三点,现在已经四点过,就连习惯长时间熬夜的摊主们都已经打起了哈欠。

回国之后,三弦就一直埋怨他所接手的种种,而这夜市里的烤串和小菜,倒是让他比较满意,不过小桌对面七寒那张令他倒胃口的冷脸又把这唯一的满意给冲刷掉了。

“我说,你能不能换个表情,你跟着我五天了,整整五天你的这张脸就没有变过,我现在非常怀疑你是不是戴着面具。”他往嘴里塞了一串肉,模糊不清地说着。

“三弦大人。”七寒说道,“我只负责协助你的调查和对巫师作战,很抱歉,陪笑并不是我分内的事。”

“很好,看来你很清楚你的任务,那么请你告诉我你在旧城区西边的调查结果。”

“我已经报告过了,没有异常。”七寒冷冷回应。

“你撒谎。”三弦把手中肉串的竹签轻轻折断,玩世不恭地脸上露出发现把柄的兴奋。

“三弦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自己心里清楚。”三弦冷笑,“你以为我叫你去西边是打发你吗?我早就调查到西边竹林有真言使用过的痕迹,我叫你过去,首先是想要测试你的观察能力,其次嘛,就是想要知道你究竟配不配做我的助手。”

七寒的表情依旧没有变化,只是她身体四周的空气温度骤降,三弦顿时感到一股寒意袭面而来。

“那么,你想表达什么。”她问。

“我就明说吧,我不希望你跟着我,我不需要什么助手,而且还是你这种完全无法好好沟通的助手,就凭今晚叫你去调查这件事,就可以看出我们完全没法好好配合,所以请你不要再跟着我了,这件事我一个人会做得更好,如果你还想跟着我,我会把你知情不报的事上报教团。”

“呵?你在威胁我?”七寒轻蔑地笑出声,“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你认为我很想跟着你这个就快过时的弃子吗?如果不是这次的任务牵扯到巫师,你还在什么角落无所事事混日子吧?你算什么东西?”

“这种谩骂我已经听得耳朵都腻了,一群无知的庸才。”三弦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银币,这枚银币的表面已经磨损得看不清本来的面貌,上面雕刻的花纹和文字都已经模糊不清,但是银币正面的一道划痕却清晰醒目,那是一道细长的菱形刻痕,“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三弦把银币抛向七寒,七寒下意识接住。

“只是一枚银币。”她仔细看了看银币表面的细节,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奇特之处。

三弦咧嘴而笑,“这可不是银币,这是我师父。”

“你说这枚银币是四方弦动?”七寒虽然面色不变,但是心里已经隐隐感到一种诡谲的气息从手中银币上传来,透过她的肌肤,顺着她的神经,传达到大脑。

“传奇巫师猎人,号称移动的异端审判会,一生中杀死七百七十七个正统巫师,顺带杀死的咒术师不计其数,一个人把暗言学派灭门,可谓是科学和神秘学天枰之间最不安定的砝码。”三弦吃完了夜宵,站起来动了动僵硬的腰杆,继续说道:“就是这么凶狠强大的师父,在他清除第七百七十七个巫师的时候,终于走到了尽头。”

“和这枚银币有什么关系。”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银币,就是四方弦动啊,十年前执行最后任务的时候,我作为他的学徒亲眼目睹了那场事故。”三弦讲起来津津乐道,丝毫没有一点悲剧的情绪,“四方弦动在将要杀死那巫师时,他对师父说:身染七百七十六人之血,汝已站在世界之蛇口中,若再染吾血,弦,再不复矣。当然,我那狂拽酷炫的师父绝对不会罢手的,他指着当时只有七岁的我,霸气地回答那个巫师:吾不复弦,此子可复。巫师死后,身染七百七十七名巫师鲜血的师父,受到了最后的低阶真言:血环术的攻击。”

“血环术?这种一阶真言可以杀死四方弦动?”七寒提出疑问。

“确实是一阶真言没错,但是奏者(施法者)却不止一个呢。”三弦紧紧盯着七寒手中的银币,“是七百七十七名巫师同时对师父使用了血环术,而当时并没有任何在场的其他巫师,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师父开始不断地受到血环术的吞噬,一重接着一重,七百七十七重血环把他的身体可以榨干的一切都榨得干干净净,在三天之后,他的身体就只剩这枚银币了。”

这时,七寒才明白,她手中的那枚银币不是银,而是密度极其高的骨头,是整个人全身的骨头被压缩到一枚硬币大小的结果,说不定其中还混有主人的血肉…

“为什么突然告诉我这些,我记得一分钟前我们还在吵架呢。”七寒把硬币扔还给三弦,她不想再把那微型的尸体多留在手头一刻。

“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你明白,巫师不是你们这些庸人可以对付的,你们什么都不懂,在巫师面前就像是无知的孩童,没有直面过巫师的人永远不清楚自己到底该做什么,就连我自己都没有把握可以清除掉这个漏网之鱼。”

“所以你就想要把我支开,一个人去面对?”

“巫师猎人只能搭档巫师猎人,教团里已经没有其他巫师猎人,把你送到我身边凑数,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很抱歉,无论如何,我只相信教团的安排,无论你的理由多么充分,我都只能听命于教团。”

“那不如,我们用一个折中的办法好吗?”

“说来听听。”

“三天时间,你给我三天时间独自行动,三天后,随你怎么跟着我,我绝无怨言。”三弦说道。

七寒沉默了一会儿,她思考了下其中的权衡利弊,最后,她点了点头。

“既然你这么嫌弃我这个助手,那我就只有期待三天后你提着巫师的头颅来狠狠地羞辱我喽。”七寒冷笑着转身,她对三弦的厌恶已经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我不会羞辱你,只会礼貌地向你提出约会的请求,毕竟,撇开七寒的身份,你是我所见过最迷人的女孩呢。”他露出浪荡不羁的笑,相较于狩猎巫师,他对狩猎这个女孩的兴趣要大得多。

“那我还真希望那个巫师可以替我好好地把你剁成肉酱呢。”她回过头面色平常地说着,那平淡的口吻似乎是在对他道晚安一般。

清晨,邱致早早地起了床,他的原计划是一觉睡到中午,无奈早起已成习惯,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几个来回之后,很不甘地迎接了夏日生机勃勃的清晨阳光。

他拿着洗漱用具走出门,准备去后院刷牙洗脸,然而刚走进院子,就看到奇怪的一幕,那个被夜慕白称作妹妹的小女孩,居然倒立在院子中央,因为穿着旗袍,倒立之后高开叉的裙摆受到地心引力作用自然的拉了下来,露出白嫩精致的双腿还有…白色的内裤。

“你在干嘛?”邱致走过问道,由于对方是在倒立,他觉得自己在对着内裤说话。

“果然是愚蠢的猪猡,这都不懂么。”十铃伸起左手试图挡住自己的内裤,变成单手倒立,让邱致大开眼界。

“我想,你是在锻炼吧。”邱致想了想,说道。

“不要看我的内裤!蠢猪!”她发出尖叫,邱致立刻转过身。“我这是在和天地自然沟通。”见邱致转过身子,她说道。

“哦,这样啊。”邱致点点头,“不过我觉得相比和自然沟通,你现在更需要适合你穿的短裤和衣服呢。”

“有点道理…”她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这个旗袍一旦倒立就会露出胖次,确实很难受。“那好!你这个蠢猪还算有点脑子!为了证明你比那个阴险的四眼猪猡有用,你就赶快给我搞一套新衣服过来!”

“一点礼貌都没有,你这可是在求人办事诶,哪有你这种口气,你的请求我无法答应!”

“你…”十铃一个空翻结束倒立,气呼呼地瞪着邱致,“果然和四眼猪猡是一伙的!”

邱致叹了口气,“看来夜慕白说得没错,这些年你确实缺乏教育呢,简直就是个张牙舞爪的猴子。”

“没错,这就是我让她住在这里的主要原因。”夜慕白适时的从房间里出来,手中拿着一杯牛奶,“我要教导她缺失的礼节,让她成为一个好孩子。”

“四眼猪猡!”见到夜慕白,十铃大声喊出了他的外号,这就算是清晨问候了吧。

“叫我哥哥。”夜慕白伸出手轻轻地放在十铃头上,“亦或是叫我兄长大人,如果我再听到你的嘴里冒出一个脏字,休怪我无情。”

夜慕白一字一句慢慢地说,话里带着令人胆寒的冷意,就算是旁观的邱致,都觉得后背汗毛竖起,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夜慕白动气,在他的印象中,夜慕白是个极其冷静的人,几乎不可能发火,而这一次,居然因为这个小孩子而动真格了。

“哼…”十铃不甘地扭过头,她的内心很不想承认自己也被夜的气势吓到,她从小到大没有怕过谁,就是教团的主教她都敢捉弄,但是这时候夜慕白一句话就让她体验到了那种害怕的感觉,那是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孩子对父母长辈的畏惧。

“好了,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那只放在她头上的手轻轻揉了揉,“喝点热牛奶,去吃早饭吧。”夜慕白把牛奶递给她。

“不喝!”扭头撇嘴转身欲走。

“你现在是长身体的时候,喝点牛奶对你的发育很有好处,特别是胸部。”

十铃的脚步停下来,她转身看着夜慕白,而后者则是一脸认真的点点头。

“你没有耍我?”

“绝对没有,我是全心全意为你好。”

她犹豫了会儿,背对着邱致和夜慕白看了看自己平坦的胸,细细斟酌,最后还是低着头接过了夜慕白手中的牛奶。

“你要是骗我的话,饶不了你!”她恶狠狠地扬起小拳头。

夜慕白摇了摇头,说道:“夜铃,这时候你该对我说谢谢。”

十铃咬着下嘴唇,瞪了一眼夜慕白,最终没有说出谢谢,转身走进了正堂。

“你这个妹妹啊,问题很大啊。”邱致在一旁看了半天,感叹道。

“对啊,问题很大,我不是很擅长和小孩子沟通。”夜慕白满脸的无奈,这又是邱致第一次在他脸上见到这种表情,“邱致,你拥有我永远拿不出的温柔,夜铃她一定会喜欢和你交流的,你有空的话,多和她聊聊,你的话,她一定听得进去,拜托了。”

“哇,也有夜慕白办不到的事啊,真是让我开眼啦。”邱致笑出声。

“邱致,你比我强多了。”夜慕白淡淡地说,对于邱致的玩笑,他没有回应。

“喂喂喂,我开玩笑的啦,你别顺着我走呀,帮你是肯定没得说。”他伸手搭在夜的肩上,“走走走,吃早饭,饿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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