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落于大周堤岸。

它的主人紧随其后。

魏伶负着手,足尖点在剑首之上。

沿岸雨丝淅淅沥沥,却不能近他周身半尺,像是有一堵无形的屏障阻隔,雨水被尽数弹开,溅落在了地上。

凭空隔雨!

怀阳宗众人之中,黄衣男子见得魏伶周身异样,脸色顿时一沉。

气劲外放?

这才多大啊,抵不过十七八……

……少年先天!?

联想到这个可能,黄衣男子心头一颤,握着剑柄的手掌渐渐渗出冷汗。

在这个武修为尊的世道,修武之人虽如过江之鲫,多不胜数,但真正能走到先天这个境界的,却是少得可怜。

更何况是少年先天!

黄衣男子眉头紧皱,脸色在不停的变换着。

少年先天这四个字的分量,实在是有些重了。

怀阳宗这几年行事确实是专横跋扈,有些无法无天,但这并不代表他们都是傻子。

一旁的怀阳宗弟子,见他们师兄神色凝重,皆是面面相觑,不敢有什么动作。

魏伶也没有理会他们,只是微微昂首,凝望着眼前的川凌渡。

江水卷涌涛声依旧。

堤岸上的柳树又栽种了许多,道路平坦宽敞了不少,新楼林立,就连那座角楼,好像也翻新重修了……

魏伶离开了这个地方二十多年,曾经熟悉的一切,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陌生的过分。

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

魏伶叹了口气,足腕间稍稍发力,从木剑上跳了下来,落定在紫衫女子身前。

他垂眸一瞥。

只见紫衫女子瘫坐在地上,雨水打湿了她的大半衣裳,那本就轻薄的纱衣通透更加,丰腴莹白的身子曼妙,一对欣长玉腿并拢斜放,皓腕抵着地面,一手掩着胸口。

若不是她的唇边蓄着一抹血色,这般看起来,反而有一种侍儿扶起娇无力的感觉。

紫衫女子见魏伶正在看着她,小脸登然一红,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并拢的双腿不自觉地夹紧了几分。

不过,虽然她姿色相貌甚佳,但在魏伶看来,却是狼狈邋遢。

泥泞满身,衣冠不整。

手还遮着胸口,有东西给她遮嘛……

魏伶本来就不愿多管闲事,因为这会沾染一些无意义的因果,于修行并无益处。

更何况,他有洁癖。

可桃夭坠落于此,冥冥之中,已有定数。

魏伶心中无奈,转头看向怀阳宗的那一群人,神色依旧漠然,轻声念,

“滚吧。”

黄衣男子闻言,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紧攥着剑柄的指节,阵阵发白。

对一个少年先天出手,牵扯到的问题太多,不说此人的本身实力,他身后的师门,势力……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可是,就这样放走这个女人,我回到宗内该如何交代!?

不行!

黄衣男子眯起眼,里面透露出一丝阴狠的光,

看他的年纪,应该没有什么江湖厮杀的经验……

那……

黄衣男子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心有所定后,他将手背在身后,隐晦比划了一个动作,

十几名怀阳宗弟子中,当即站出一人,举剑指着魏伶,冷声呵斥,

“小子,我们怀阳宗要的人,你都敢保?”

“老子劝你识相点,不然……”

话音未落,魏伶忽然抬手,比作剑指,自身前轻轻一划。

冷白色的光,划开了一道完美的弧线。

紧接着,这群人看到了令他们此生难忘的一幕。

“彭——”

剑指所过,白光所及,就像是被什么锋利无比的东西斩过了一般。

地面上,坚硬的石砖瞬间碎裂,石屑四处飞溅,其中一颗石子,刚好擦过了黄衣男子的脸庞。

沿岸的铁索被白光划过,寸寸崩断,停靠在岸边的船舶,也被这气浪掀翻了好几只。

最后,白光一直沿伸到了江面远处,化为一股气劲坠下,炸开了一道高达数十米的水柱。

水花涌起,纷飞又落下。

黄衣男子怔怔地看着江面,直到感觉脸颊刺痛,才回过神来。

他抬手一抹,殷红的血液落在他的指尖上,是那般醒目。

这……可不是一个先天武者能做到的啊!!

黄衣男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瞳孔骤缩,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他没敢犹豫,三步作两步向前,伸出手,猛地往先前放狠话的那名弟子脸上甩去,

“啪!”

耳光之清脆响亮,整条街道都清晰可闻。

“什么话!?”

黄衣男子面色涨红,怒目圆睁的盯着那名弟子,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什么话这是!?”

“大侠做事,轮得到你指指点点?”

那名怀阳宗弟子,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巴掌直接打懵了,张着嘴巴支支吾吾的,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口。

很快,他的脸上就浮现出了一个红色的巴掌印。

黄衣男子又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随即看向魏伶,抱拳作揖,恭敬的说道:

“大侠,我们马上就走!”

说完,黄衣男子扭头就走,一点不拖泥带水,连地上的紫衫女子都没再看一眼。

其他十几名弟子见状,连忙拉着那个被打懵的弟子,紧随其后悻悻离去。

任务失败,他们顶多被宗里责罚一顿,但现在不识相,那可是要丢命的啊……

看着那群怀阳宗弟子远去,紫衫女子也暗自松了口气。

总算是活下来了……

还得……多谢这位公子呀……

紫衫女子微微抬首,目光含柔,向着魏伶望去。

她檀口开阖,正欲说话,却又在下一秒,愣住了。

雨水滴答落下,魏伶就那样站在她的身前,一袭白衣,孤孑一身。

他的身形颀长而挺拔,一张面庞俊俏非凡,完美得几乎找不出一丝瑕疵,仅仅一个侧脸,就不知能迷死多少女子,而那股淡然漠然的气质,更加勾人。

明明有着生人勿近的冷漠,却又在不断地诱惑着人向他靠近,将他涂抹、沾染、玷污……

紫衫女子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不受控制的加快。

她长吁出一口浊气,让语气尽量平稳下来,

“小女子多谢……”

“铮——”

银白色的冷光,忽然从紫衫女子眼前划过。

那席卷而来的,窒息般的压迫感,让她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随后,一缕黑发无声飘落。

“救你一命,斩你一发。”

魏伶持着桃木剑,轻念,“便互不相欠。”

闻言,紫衫女子的面色又苍白了几分,她连忙低下脑袋,就像是一只遇到危险,慌忙退却的小鹿。

他好屑。

紫衫女子低垂螓首,长发遮住了她的面颊与脖颈,一层动人的霞红,不知为何猛地蔓延开来。

我……

我好喜欢……

魏伶见紫衫女子沉默不语,便收起桃夭,打算就此离去。

然而,就在这时。

一声带着啜泣的柔情轻呼,陡然响起。

“……魏,魏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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