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来到沈渊门前的时候，他正准备喂鸽子。
听着破旧的木门嘎吱的一声，煤球骤然从沈渊的腿上抬起头来，看向了来者，目光中带着几分警惕。
直到沈渊在它的后颈上抚摸了几度，它才放下了警惕，重新趴回到腿上，眯上了眼睛享受着夕阳的余晖。
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
掌门站在沈渊的院子里自然是有事而来的。
但他就这样直挺挺地站在院子里，也不说话，单看着沈渊从簸箕里抓起一把晒干的苞米，而后洒在了地面上。
鸽子从四面八方飞来，落在地上咕咕咕地叫。
小院里一时之间没了别的动静，只剩下似乎梦见了什么的煤油不时抖动耳朵，还有鸽子咕咕咕地走来走去，啄食地上的苞米。
最终还是沈渊先绷不住了，叹了一口气。
“掌门要我搬张椅子给你吗？”
他就这样直挺挺地站在自己院子里，怎么看都很奇怪好吗。
“不必。”
掌门摇了摇头，开口回绝了沈渊。
“我一会儿就走了。”
那你倒是开口说事啊，光杵在这里什么话也不说。
“我听门童说，你今天下山去了。”
掌门最终还是开了个头，只是字里行间听着似乎有些没话找话。
“是的，叶员外的女儿约我在宁云城的茶馆见面。”
沈渊点了点头，这并不是什么需要掩藏的事情，倒不如直截了当地和掌门说了。
“这……这样吗？”
听见沈渊提到了叶员外的女儿，掌门的话明显激动了一分，对于沈渊毫不避讳的态度也大有好感。
“咳，我来主要是想说一声，叶员外的资助对我们来说很重要。”
掌门轻咳了一声，想要掩饰着自己的失态，但沈渊听得出来，他一直都在遮遮掩掩地，隐藏着自己的目的。
地面上的苞米被鸽子们吃的差不多了，但还在原地来回倒腾，不时抬起头来，用殷红色的眼珠子看看沈渊，又扭过头来看看掌门。
沈渊知道，它们是在等吃的。
“我知道。”
沈渊再度将手伸进了一旁的簸箕里，他的手并不算大，甚至有着几分瘦削，所以一次只能抓一点苞米来喂鸽子。
当然喂多了也不好，鸽子下次就会要的更多的。
“宗门这些年来发展得不错，天工阁锻造的法器弟子们用的很顺手，金鼎玄术也被藏书阁的长老们补齐了残章……”
掌门停顿了一分，似乎是看沈渊有些心不在焉，犹豫了一分，还是开口提醒了一句。
“沈汌，我打算明年扩招弟子。”
“挺好的不是吗？”
沈渊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挑眉，而后将一把苞米洒向了地面上。
鸽子们一下子兴奋了起来，围绕着他咕咕咕地叫唤着，埋头下去继续享受今天的晚餐。
“但是这些都需要钱。”
眼下叶员外的钱很明显是雪中送炭，但掌门的意思很明显，还不够。
所以……
“我希望在这次秘境之行当中，我们能有所收获。”
“叶姑娘要去的地方，很危险。”
沈渊停顿了一分，回忆着与叶见渊的两次见面，然而回忆着似乎每一次她都在调戏自己，没啥有用的信息。
“她并不像你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而且，她的修为也还是个未知数。”
！？
掌门心中一惊，犹豫了几分，最终还是问了出来。
“她大概，修为几何？”
“至少筑基后期吧。”
沈渊思索着，至少从她身上散发的气息来看，啊对，他说的是至少，上不封顶。
“比宗门里大部分人都要高，快接近金丹期的长老们了。”
“那不是正好！？”
掌门顿时大喜过望，筑基后期能去的秘境，能拿到的东西肯定对于大部分弟子都是有用的。
不是，你难道没有听出我话里的意思吗？
沈渊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了掌门一眼。
她是筑基后期，比我们宗门大部分人都要高，那她来找护卫不是没事找事吗？
这里面水很深的，掌门你们把握不住的。
但掌门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并没有注意到沈渊的意思。
“咳咳。”
掌门再度轻咳了一声，掩饰着自己的失态。
但沈渊已经回过头去了，眼神注视着院子里的鸽子，手上还在轻抚着睡着了的煤球。
两人之间仿佛又回到了刚才的沉默当中。
看着沈渊心不在焉的样子，掌门藏在袖子下的手不知不觉当中攥紧了，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沈汌。”
听到掌门的声音，沈渊抬起头来看向了掌门，眼神平静。
“着大半年来你住在我们宗门里，我想……也算是待你不薄吧。这趟秘境，我希望我们能够获得尽可能多的东西。”
沈渊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所以……”
所以？
掌门似乎又犹豫了，眼神瞥向了一遍，不敢面对沈渊的眼神。
但他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我希望你能把这次护卫的机会让出来。”
哦，原来绕了老半天，想说的话在这里是吗？
“你目前的修为还差了一点，只是筑基中期，去秘境太危险了。我觉得宗门里有更合适的人选。”
哦，陆仁吗？
“不过你不用担心，宗门也不会让你白白吃亏，我们会补偿你一些修炼的珍宝的。”
哦，原来你刚刚说的“我们”，一直都没有包括我吗？
沈渊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轻抚着煤球的后颈，小狐狸似乎被抚摸得很舒服，耳朵抖了抖，呼吸悠远绵长。
掌门见沈渊没有说话，以为他是觉得补偿不够，于是再度开口，
“沈汌，算掌门我求你一次了，我再以个人名义给你补偿一份筑基后期的功法如何？”
但沈渊没有回复。
小院里忽然又回到了寂静之中，只有夕阳缓缓地落霞，拉长了他们两人的影子。
“掌门。”
沈渊忽然开口了，目色平静，宛若一泓深潭，翻不起一丝波澜。
“所以……”
“掌门还是回去吧。”
沈渊叹了一口气，平静的对掌门说道。
“沈汌你……是不同意吗？”
沈渊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抬起头来，用深邃的目光看着掌门。
他虽然与世无争，不与人计较。
但是，并不代表，他没有自己的脾气。
“这件事，暂且不要再提了吧。”
沈渊幽幽地说道，往院子里撒了一把苞米，鸽子咕咕地在地上走动着，啄食得很欢快。
而且，
【落霞剑海】
他在心底里轻轻念起了这个名字，那是他的家。
落霞秘境，又是什么？
他暗叹了一声，
现在，对方邀请自己前去落霞剑海……他也的确有些动心了。
既是为了弄清真相，也是为了回家看看。
掌门似乎还站在那儿，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半晌，沈渊又抬起头来，对着他补充了一句，
“而且还有一件事，掌门你忘记了。”
“怎么？”
“这次秘境机会，从来都是叶姑娘是主导，我们讨论这么多，不觉得对她不是很尊重吗？”
沈渊淡淡的说道，将所有的讨论画上了休止符，
“她并不是被人争抢的物件。”
掌门楞在了原地，眼神微微颤动着。
他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这间小院的，只听到后面传来几句句平静的话语，慵懒中带着几分不容置疑。
“出去麻烦帮忙带上门。”
“还有，掌门大人……我希望你能自己多加思考，不要听信了旁人的谗言，否则，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可就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