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哼着小曲儿,无视门外正失魂落魄的美人们,径直步入正堂,来到二楼。

打开某间房门,咧嘴一笑。

桌上已经泡好了一壶茶,氤氲热气向上飘着,远远地竟也能闻到茶香四溢,说明茶很好,泡茶的手法更好。

书生闲适地坐在桌旁,见许六打开了门,微笑着抬起一只手,示意青年落座。

许六也不客气,大喇喇地坐下,翘起个二郎腿,单手拿起瓷杯饮了一口热茶,舒服地哈了口气,这才不紧不慢说道:

“不扮憨了?”

书生笑道:

“一直扮着也挺累的”

许六摇摇头:

“哎——这你就不专业了,不如我。”

青年又饮了口茶,啧巴啧巴嘴,说道:

“说说吧?周公子?”

书生说道:

“许兄想听哪些?”

“挑重点的讲。”

书生眉眼透着真挚道:

“不免有欲盖弥彰之嫌。”

青年挑了挑眉,一身痞气地说道:

“让你讲你就讲,屁话一堆。”

书生改口道:

“许兄说的是。重点的话……嗯,让我想想。”

一袭整洁青衫的书生站起身,缓步踱至窗边,向下指了指说道:

“她们的身上被种了情蛊,一种古老的秘术,不是修仙的手段,所以没有灵力波动。情蛊种下之后一生只会爱上一人,若是那人身死道消,也会不顾一切地随着那人离去。不过,需要时间。”

他又抬手指了指远方,说道:

“那是我所属的宗门,一个传承数百年的门派,这东罗岩,便是宗门的手笔。”

最后,他指了指自己。

“我的确叫做周浩然,但不是什么书生,只是一个修为尽失的废物。”

许六削瘦且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叩着瓷杯,追问道:

“需要时间?”

书生解释道:

“情蛊的成熟需要时间,通常需要大半年,我花了不少心思钻研出一类秘法,将其缩短到了十日,如今才过去三天而已,远远谈不上成熟。”

许六恍然道:

“所以她们才那么容易被我影响到?”

书生点头笑道:

“正是。”

“那这群女鬼……是你们专门滋养出来的?”

“是也不是,这七人皆是身负特殊的命格,意外横死,宗门花了许多时间才找来这么七道残灵,用秘术培养,才一一转化为初生的厉鬼。其实原本有八个人,在培养的过程当中,出了点问题,便只剩下七个人了。”

“什么问题?”

书生说道:

“许兄应该听她们说过,在化身成鬼灵之前,她们便已经可以在意识当中互相交流了吧?”

许六细细回想,的确是有这么回事。

“问题便出在这交流的过程当中,那第八道魂灵不知怎得,不但没法在秘术的作用下壮大,到最后居然主动消散,倒也是件怪事。”

许六伸出一根小指头,掏了掏耳朵,掏完吹了口气,说道:

“那有没有可能,没消散呢?”

书生缓步走到房中另一张置放的书案前,似在寻着什么东西,说道:

“许兄料事如神,在下也猜测那第八道魂灵并未彻底消失,而是在她们身上留下了点什么东西,这才有了石墙下的刻痕。”

青年回想起马云昨日的汇报,按照它的说法,当时它正载着朗云秋,因此只是察觉出一道人影在石墙附近悄然经过,马云没有感应到灵力波动,而整个山庄里的凡人除开许六和朗云秋,就只剩下书生一个了。

现在想来,那道人影的确是书生不假,只不过并非刻下了什么,而是抹去了什么。

许六不禁有些玩味儿的说道:

“好算计。”

书生多的是时间和手段,怎么偏偏选在那个时候?

自然是故意要让马云看见。

青衫整理得一丝不苟的书生终于找到了他要的东西,一套看上去价值不菲的文房四宝。

书生开始研墨,一边转着手腕,一边说道:

“许兄言过其实,不过是一些小心思罢了。那第八道魂灵有没有留下些什么东西,本来无伤大雅,只不过在下实在未曾想到诸位会深夜前来拜访。”

东罗岩这个地方,距离凡人太近了,就算灵气异常丰富,通常而言,也不会有仙家修士出现在这里。

书生继续说道:

“情蛊种下的时间太短,虽然我还没办法完全控制,不过许兄等人来了之后,她们中的一个突然跑去在石墙上刻下印记,我还是知晓的,只好顺势下去了。”

许六手指摩挲着瓷杯,大概明白了两件事。

首先是那第八道魂灵或许的确是没有完全消亡,但情蛊的能力太过霸道,逼得她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求救,否则大可直接试着朝他们求援。

其次,掌握着情蛊的书生对留下刻痕这件事心知肚明,却正好一时间没有办法摸清梁洵等人的底,干脆将计就计,将那最后一个字抹去,借此混入他们几人当中。

“我本想着,装作女鬼色孽的受害者蒙混过关,若是你们修为微末,那再好不过,就算你们实力高强,这女鬼也并非是个害人性命的样子,大概也不会有行侠仗义之士特地来降妖除魔生出变故,我只要找机会再回来便是。”

书生无奈一笑,说道:

“奈何许兄火眼金睛,在下佩服。”

许六拱了拱手,真诚说道:

“哪里哪里,主要是你打不过我家老板。”

书生手上些微沾了点松墨,用白布擦了擦,感慨说道:

“是啊,不得不忌惮。”

书生那俊朗的脸上,乌黑却宛如星辰一般的瞳孔凝着崇敬,又隐隐带着一丝狂热。

七位女鬼被梁洵一声喝退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看上去温和似水的白衣男人,藏着多么可怕的实力。

他从一个年少有为的修行才俊,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做梦都想拥有那样的境界。

若非有梁洵在,周浩然这种人说的话许六一个字都不会信,因为他自己就是这种人。

但现在许六压根儿不担心书生跟他玩儿虚的,因为这对他没好处。

就如同前段时间的浔阳城州府一般,任何的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失去了意义。

否则,哪怕许六自己一个人猜出了所有脉络,周浩然也没必要在这儿跟他把老底儿都亮出来。

书生说道:

“许兄,你应该知道,现在的我,没有必要,也没有资格骗你们。”

他放下墨砚,转头对着许六,玉树临风的面庞上带着诚挚的笑意。

“助我重叩修行门,我所属的整个宗派,周某如数奉上,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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