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那么爱着那个女人啊。”

“那个不是【人类】的女人。”

“我明白了,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把我当成一回事呢。”

叶雨雨被我扼住了呼吸,但仍然没有停止她的嘲弄。

异色瞳孔的她,挣扎着进行着恶作剧。

“如果你再敢诋毁菈美诺,我就杀了你。”我不断的施加力道,想要阻断她刺痛我神经的喧闹。

“被少主杀死,应该也没那么可怕吧。”

“我的生命本就该属于少主,现在归还给你,再正确不过了。”

我的力量逐渐衰弱。渐渐痛苦不堪。

“不对,不对不对,你的人生应该是你自己的啊,叶雨雨。”

我又一次回忆起了生前的光景。

瘦弱的青年把那个永远高高在上的壮硕男人,暮色之塔的会长关进了囚笼。健壮的男人渐渐衰弱,最终死在了那个黑暗的监牢里。

“你不必为我道歉。”

“因为,这是我做出的选择。”

脑海中的亡灵,再一次的复苏。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死亡的原因,困扰着我十数年的梦魇,再一次生根发芽。

如今的我,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生前犯下的错误。

“啊啊啊啊啊啊!”

什么也不想思考了。

就这样,就这样逃跑,跑的远远的。再这样下去,我不知道我会对叶雨雨做出什么事情。

好想死。

事情被我完美的全部毁掉了。

从实验室逃出来,冰冷的寒风刺激着我的每一处神经。

什么都不想思考,什么都不想思考。

我在大路上狂奔,向着后山的河流奔去。

我将发辫解开,把头没入河流之中。

我有那么一刻想要一跃而下,就这样被流水冲走,溺死在这片喧哗之中。

如果我能把洛姆里的身体还回去。就不会这样。

我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爱,什么是恨,什么是职责。

小腿发软,缺氧导致的眩晕袭来,水流突然变得湍急,我身体被卷入水中,失去了平衡,下一刻脑部传来重击,意识的连接中断了。

再一次睁开眼睛,看见的是星辰。身后似乎有动静,我正是被自己警觉的感官所唤醒。即便是这种情况,我的生命也依然诡异的顽强。

“谁。”

嘈杂的声音传来,那个阴影处的人浮现了身影。

“你怎么这么狼狈。里。”凯厄从暗处显现了出来。

狼狈?的确,我应该如此的狼狈。

“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我回过神来,发现躺在河流的下游平地。身上披着一件羽制的外衣。

“德鲁......伊吗。是菈美诺来过了,还是范迪鲁夫?”我抬起头,天色已经微明。五感难以想象的沉重,我不知道我在水里泡了多久,也不知道谁曾经来照顾过我,却选择了离开。

“你先起来吧。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先把你送回去。”

“不。”我推回了凯厄的胳膊。

“我不能回去。”

“那你去我那呆一会。”他有力的臂弯把我扛起,我只能任由着他将我扛上他的后背。

去哪都可以。只要不要让我再回去了。

冰冷僵硬的身躯在凯厄的壁炉旁渐渐回暖。气力也流入了身体。

“不回家真的没关系吗。”凯厄问道。

我沉默了片刻。

“阿伦找到了吗。”

“什么意思,阿伦失踪了?”凯厄眼神锐利。

“你不知道?”

凯厄摇了摇头。“我回领地了。”

“那么,接下来就是我该完成的任务了。”我撑起身体,和凯厄视线齐平。

“玛卡恩死了,包括另外死去的三个学徒,凶手可能是阿伦。”

凯厄张开了嘴巴,睁大了瞳孔。

十分钟后。

“现在这是要去哪。”

我的头发被风高高扬起,遮住了我们的眼睛,我用力吐出吃进嘴里的发丝,揉了揉模糊的视线。

事情和凯厄交代清楚了以后,他驾驶着自己的赤金色马车一路沿着学员前方的山路疾驰。

凯厄坐在马车的前面,看着周围的风景不断向后,速度越来越快。

“你只要相信我就好了,我会帮你找到能够制衡阿伦的人。”

白色修长的道路下,两侧是修剪整齐的参天大树。一座座雕像拔地而起,马车行驶在路上,就好像是茫茫大海中的一扁小舟,仿佛我们通往的不是世俗的城市,而是神明的殿堂。

伴随着拂晓的降临,明亮的城市光线几乎在同一时间全部熄灭,高洁神圣的王城少了一些温馨,多了一些神秘。

这晨曦笼罩的默尔索托,烟霞围绕。

这就是世界第一城市的气魄。这就是默尔索托最伟大的权力中心。

我不禁有些感动,凯厄只是因为我的一面之词就全权相信了我,并且采取了行动。

踏足这片土地,我突然感受到了底气。

这是我在神庙之行以来,一直丢失了的东西。

眼前的默尔索托是如此的熟悉而又陌生。

马车停在了一处洁白朴素的建筑门口,凯厄走下了楼。

“我没有权力去劳烦我的父亲,但是我还有一些其他可以依靠的朋友。”凯厄轻轻扣了两下门。

大门打开,走出来一位慈祥的中年男性,他激烈着拥抱着凯厄,把他粗糙的胡渣用力的蹭在凯厄的脸上。

凯厄挣扎着推开了中年男人,挠了挠被刺过的痕迹。

我古怪的看着这位言行举止特立独行的男人。

“你小子是罗敷那家伙的种,你来干什么?”他抱完了凯厄,然后目光转向我。

“丞相大人,我想来请求你帮忙调查一个人。”

这位朴素,但是气质温和的男人,居然是这个王国的丞相。看关系,凯厄平时应该不会这样称呼他,这么说来是为了向我介绍。

弹指间掌握世间千千万万的生死,一策谋略就能抵得上一个国家的江山社稷。

这样的一个人,只是住在王国一处不起眼的平房里,亲昵的拥抱着已经颇为成熟的少年。

我不禁感激的看了凯厄一眼。

“你偏向他干什么,洛姆领的都没几个好东西。”丞相果然听出凯厄的弦外之音,不满的道。

丞相的话语间,似乎对我的父亲有些不满,这让凯厄有些下不来台。

“师傅,学院里有四位学生遇难了,是洛姆他发现的。”他急切的向丞相解释。

没想到默尔索托的三皇子,能够让权倾朝野的丞相站在他这一边,甚至把他当作是自己的徒弟悉心培养。

“你们那里的导师都是吃干饭的货色么,轮到一个学员来找我汇报?”丞相双手交扣的放在胸前,似笑非笑的看着凯厄。

“作为皇家学院,连学生的命都保护不好,还有脸来找我帮忙?”

“我不是来当说客的,我是仅代表我个人,来报仇的。”

我沉下心来,和丞相对峙。

男人微微坐正,然后换了一副面孔。他仍带着一丝戏谑,但是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凯厄身上。

“说说看吧。”

凯厄看着我,点了点头。

我将画像递给丞相,然后简明扼要的说明了事情的结果。

凯厄想要借用他师傅的情面,但这份人情我不能平白无故的亏欠。那么如果想要说动这个丞相的力量,就要拿出对等的筹码。

实际上,我除了洛姆领的势力以外,在他的面前几乎是一无所有。而他直截了当的表明了对我父亲裁决公的脸面不敢兴趣。

那么,谈判的唯一突破点,就是在于欺瞒。

给出他无法拒绝的价格,给出值得他出手的条件。

凯厄不会无的放矢的将我介绍给丞相,而我们这次出行又是为了调查阿伦的下落。所以对于丞相而言,他会想要得到的,就是默尔索托皇家学院的利益。

也就是,达维布隆德作为院长的席位。

凯厄会想到把这位介绍给我,甚至不顾丞相对洛姆领的厌恶,这只会说明一件事情。

——比起洛姆领,他更憎恨学院。

这个世界上的权力被各种人群分配,而这位中年丞相相比院长还稍显年轻,那么他的势力一定根基未稳。触动学院领导者的利益,就是在变相的加强他的势力。

而我要做的,就是驱虎吞狼。

“失踪的那个人,是院长【达维布隆德】的独子。阿伦。他失踪的前一天,恰好和死去的女学员在一起。”

“我要复仇的目标,就是院长——达维布隆德。”

这就是权谋。无关对错,只有利益的纠葛。

“默尔索托皇家学院,是国家培养新鲜血液的地方,如果他的管理者是位以公济私,包庇杀手的人。那么默尔索托的未来又将如何?”

“而我和他结的仇,是罔顾王国未来,摧毁国家根基的仇!”

我说的并不是真相,只是一种可能。

但,这位丞相想听到的,才是正确的。

而我,只要在他们之间周旋,并且提前找到阿伦,得到答案。

这件事情做起来非常困难,但为了将真相揭露于事件,为了让死去的玛卡恩能够得以获得宽慰,我都必须去做。

“我出手了,会有什么好处?”他很好的隐蔽住了情绪,不温不火的问道。

“上策,以丞相大人的势力取代学院的管理者,将学院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

“中策,以副院长为首的第三方势力出手,削弱学院派的有生力量。”

“下策,破坏达维布隆德的名气,动摇他的根基。”

对于这位丞相而言,我给出的答案百利而无一害。

丞相的目光闪烁,他分析着我话语中的利弊。

“可怕啊。可怕。”

的确可怕,学院的院长为了自己的孩子,居然藏匿凶手的踪迹。

装傻,就要装到底为止。

“这件事确实可怕。现在您认为,还值得出手吗?”

“我是说,你可怕。”他捻着下巴,默默思忖。“洛姆领的人什么时候脑子都这么好了,我听你说报仇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和你父亲一样是个感情用事的蠢蛋。”

我不由自主地笑了。

如果以我个人恩怨的角度,为玛卡恩报仇。丞相或许会看在凯厄的情分上出手,但我说动了他。也猜对了他的想法。

或者说,是因为凯厄告诉了我答案。

父亲吗。那位被成为残暴冷酷的裁判公,居然被他说成是感情用事的人。

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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