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薇娅·科妮莉亚，新鲜出炉的光明教廷挂名圣女，此刻正站在一间堪比魔族王室客房的华丽房间里，对着领我来的绿眸少女——艾莉娅，我新鲜出炉的首席辅佐官——发出了灵魂提问。
艾莉娅显然被我这过于直白的“赞誉”噎了一下，那张精致的脸蛋上维持着完美的礼仪微笑，但嘴角似乎微不可察地抽搐了零点一秒。
“圣女大人，这是为您准备的居所‘晨曦之间’，希望您能喜欢。”她避开了我的“员工宿舍”论，声音依旧柔和得像羽毛拂过，“请您稍作休息，一个时辰后，我会带您去熟悉明日仪典的流程。”
说完，她优雅地行了一礼，带着其他修女退了出去，留下我和这满屋子的“圣洁”与“奢华”大眼瞪小眼。
门一关上，我立刻原形毕露，像只泄了气的皮球瘫倒在柔软得过分的天鹅绒沙发上。
“一个时辰……也就是两小时……人类的计时方式真麻烦。”我掰着手指头换算，内心哀嚎，“还要去排练？！我只是个临时工啊喂！连五险一金……啊不，是连薪水都没谈！”
环顾四周，房间确实漂亮。洁白的穹顶，彩绘的玻璃窗投射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闻起来就很贵的花香。但我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就像一只乌鸦掉进了天鹅湖，还得学着天鹅的姿势游泳。
“圣女血脉……”我低声念叨着教宗的话，抬手看着自己白皙的手腕，“开什么魔族玩笑。我体内流的可是纯正的暗影魔力，跟‘圣洁’两个字有半个铜板的关系吗？”
难道……是那个勋章搞的鬼？它钻进了我的眉心，然后给我加了层“圣光滤镜”，让这些人类产生了集体幻觉？
我尝试着集中精神，去感知体内那股属于魔王的力量。它们依旧蛰伏在深处，如同暗影的潮汐，但奇怪的是，在这股熟悉的暗流旁边，似乎多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暖流？
它像初春的阳光，温和地存在着，与我的暗影魔力井水不犯河水，甚至……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见鬼了……”我喃喃自语，“这算什么？光暗同体？那我到底是魔王还是圣女？或者……是圣魔少女？”
这个念头太可怕了，我赶紧甩甩头把它扔掉。
目光落到梳妆台上那面华丽的银镜，我走过去，端详着镜中穿着圣女袍的自己。
不得不说，人靠衣装马靠鞍。这身行头一穿，配上我这张遗传自母亲的、勉强算得上清丽的脸蛋（如果忽略此刻眼神里的生无可恋），还真有几分……嗯，神圣不可侵犯的假象。
我对着镜子，努力挤出一个标准版的“圣女微笑”——嘴角微微上扬，眼神放空，带着三分悲悯七分祥和。
“嗯，看起来像个精致的等身娃娃。”我评价道，随即垮下脸，“维持这种表情脸会抽筋的吧！”
一个时辰后。
“圣女大人，我们该去圣礼厅了。”艾莉娅准时出现，声音依旧温柔，但眼神里透着不容置疑。
我认命地跟上，内心：“来了来了，打工人の宿命……”
圣礼厅比我想象的还要宏伟。高耸的穹顶，巨大的光明神雕像俯瞰众生，空气中弥漫着庄严肃穆的气息。几位看起来位高权重的神职人员已经等在那里。我的目光瞬间就被其中一道身影牢牢吸住。
那是一位身姿挺拔如松的女性。
她并未穿着神职人员的袍服，而是一身利落的银灰色轻甲，外罩一件朴素的深蓝色旅行斗篷，边缘有着细微的磨损。她看起来约莫三十岁上下，面容算不上绝美，却线条分明，透着一股历经风霜的坚毅。亚麻色的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额前。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那是如同雪山湖泊般清澈而冰冷的湛蓝色，此刻正平静地望过来，仿佛能穿透一切表象。
她仅仅是站在那里，周身并没有刻意散发迫人的气势，却像一柄收入鞘中的传世名剑，沉静，内敛，却无人敢忽视其锋芒。我甚至能隐隐感觉到，她周围的空气流动都似乎比别处更缓慢、更沉重。
嘶——这位大姐看起来好强！而且好像不太好糊弄的样子……她是谁？
艾莉娅适时地轻声介绍：“圣女大人，这位是艾莉丝女士，帝国的剑圣，也是教廷的贵宾。”
剑圣！难怪气场这么独特！传闻中人类剑圣是能与巨龙角力的强者，虽然肯定比不上全盛时期的魔王或者勇者，但捏死现在的我估计比捏死蚂蚁难不了多少！
艾莉丝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那眼神谈不上友善，也并非敌意，更像是一种纯粹的、近乎苛刻的审视。她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那双冰湖般的眼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疑虑。
“这就是新觉醒的圣女？”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每个字都清晰地落入耳中，“气息……很特别。”
特别？！
完了完了！她感觉到了！剑圣的感知都这么变态的吗？！她是不是看出我的魔族本质了？！要拔剑了吗？！我现在认错还来得及吗？！
表面：我努力压下狂跳的心脏，维持着柔弱小白花的人设，微微低下头，避开她那过于锐利的视线，声音细弱蚊蝇：“您、您好，艾莉丝女士……我是科妮莉亚。”
艾莉丝没有回应我的问候，只是又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将我从里到外剖析一遍。然后，她什么也没再说，甚至没有理会旁边一位想和她搭话的主教，径直转身，斗篷划过一个利落的弧度，无声地离开了圣礼厅。
……这就走了？什么意思？是觉得我不够格，懒得搭理？还是发现了什么，要去准备净化方案了？！这种不说破的感觉更吓人啊喂！
艾莉娅似乎对剑圣的突然离场习以为常，开始向我讲解明天加冕仪典的流程：什么时候入场，走哪条路，站在哪里，什么时候抬手，什么时候低头，什么时候念诵（我压根听不懂的）祷文……
我的脑子很快变成了一团浆糊。“这比记高等魔导公式还难！而且为什么连先迈哪只脚都有规定啊？！这是仪式还是军事演习？！”
更重要的是，剑圣艾莉丝刚才那审视的目光和“很特别”的评价，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让我在整个排练过程中都心神不宁，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好不容易熬到结束，我几乎是逃也似的想回我的“晨曦之间”。
“圣女大人，请留步。”一个温和带笑的声音叫住了我。
我回头，看到一个穿着精美祭司袍、头发像阳光般灿烂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他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与刚才剑圣带来的低压形成了鲜明对比。
“您好，尊贵的圣女大人！我是负责唱诗班的祭司，罗伊。”他行了个礼，眼神亮晶晶的，“能亲眼见到传说中的圣女觉醒，我真是太激动了！您身上的光辉如此纯粹，一定是光明神最大的恩赐！”
……这位朋友，滤镜是不是太厚了点？我身上要是有光辉，那也是魔王之力在黑暗中自带的微光好吗！而且刚才剑圣还说我很‘特别’呢！
我继续维持着羞涩的人设，微微颔首：“您过誉了，罗伊祭司。我只是……蒙受神恩的普通人。”（内心：“没错，普通魔族。”）
“您太谦虚了！”罗伊祭司更加热情，“明天的仪典，我们唱诗班一定会献上最完美的赞美诗，为您祈福！”
看着他毫无阴霾的笑容，我忽然觉得，人类里也不全是教宗和剑圣那种深不可测的家伙嘛。这种阳光开朗大男孩，看起来就很好骗……啊不，是很好沟通。
终于回到房间，我把自己摔进沙发，感觉像打了一场恶仗。
太累了！扮演另一个人简直比跟暴乱者赛跑还消耗心神！尤其是那个剑圣艾莉丝……她到底看出了多少？
我揉着笑得发僵的脸颊，望着窗外渐渐沉下的夜色，一股难以言喻的孤独和迷茫涌了上来。
母亲……你现在还好吗？那个红眼家伙有没有保护好你？魔族现在怎么样了？而我，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这个“圣女”的身份，还有那个深不可测的剑圣……究竟是转机，还是另一个更华丽的陷阱？
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现在能依靠的，只有我自己了。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窗边，看着人类王都的万家灯火。
好吧，我对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扯出一个算不上好看、但足够坚定的笑容。
剑圣也好，教宗也罢，既然暂时无法离开，那就让我这个冒牌圣女，先在这个地方……努力活下去，并且搞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天的仪典，就当是……魔王生涯里一次全新的、充满挑战的副本好了！而且，第一个小BOSS（剑圣）已经亮血条了！
我，希薇娅，绝不会就这么轻易认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