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修回来的比两个女孩想象中还要早。

当他先人一步回到器华殿后,齐修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准备回屋睡个回笼觉。

早起傻一天。

不睡个回笼觉,晚上都没力气去偷看女弟子们洗澡了。

只是当他走到床前坐下的时候,他的耳畔忽然响起了一个轻快悦耳的女子声音:

……别怪湘儿。她只是还有点小孩子脾气而已。

我怎么可能会怪她。齐修自嘲地摇了摇头,星眉间像是落满了尘埃一样。

她又没做错什么。错的是我。

……你也没错啊。小修修,我知道你很努力了呢。

齐修眼神恍惚了一下。

屋子空荡荡的。连空气都是静悄悄的。

齐修其实很不喜欢一个人独处的感觉。

十年了。每当他早上醒来,还是有种身旁躺着熟悉的人的错觉。

尽管现在,自己好像已经没有当初那样酗酒到天昏地暗,终日浑浑噩噩生不如死那么夸张了。

但是偶尔披着星月入梦,亦或浸着晨曦睁眼时。

齐修总觉得自己能听到她的声音。

好像从她没有离开过。只是和往常一样,又悄无声息地躲到了哪里,等着某一刻忽然蹦出来对自己恶作剧一样。

他双眼麻木地沉溺在了这满屋令人窒息的空气里,良久才苦涩一笑。

“唉。又想喝酒了。”

可惜喝不得。

让思思那丫头跟秋茵知道了,怕不是要跟他拼命的。

自己戒酒也有好几年了吧。

沉默了很久,他才从床头翻出来一瓶药,将最后的两粒咽下,又重新躺回床上。

平躺着,一动不动地望着天花板。枯燥且乏味地等待着入睡。

仿佛在忍受什么酷刑一样。

——

——

易幼安和简思思回来后,便在厨房开始学起了做菜。

过程比想象中艰辛一点,看得出来养尊处优的小公主平日确实完全没接触过灶台这种地方。

幸好小姑娘聪颖伶俐,又认真好学,花了快两个时辰总算做好了几道菜。

正当她打算去齐修卧室喊他吃饭的时候,简思思拦住了他。

“多半睡下了。”

“好不容易睡着。能让他多睡一会儿就多睡一会儿吧。”简思思面无表情地望着门扉,“不要吵醒他了。”

易幼安眨了眨眼:“那我们……”

“我去给他做几道能留到晚上吃的凉菜放着,剩下的我们自己吃吧。”

易幼安已经学会对自家师姐言听计从了。她乖巧地在餐桌前吃完了饭,在简思思的指导下洗碗打扫了一番。一直等到夜幕覆盖,简思思也累得回房休息,她才在大殿找了个角落,开始修习今日的功法。

虽然这两三日下来,她按照书上记载,已经成功踏入第一步的会气境,感知到了天地灵力。

但是在通经境的进度,比想象中还要艰难。

那些流窜的灵力根本没法像书中所说,听从自己牵引沿着经脉缓慢流转,而是稍有松懈就烟消云散,只能从头再来。

书上虽然记载详尽,但落到现实里依然有很多地方需要尝试。

无人指导的易幼安只能这样挤时间一点点自己摸索。并且安慰自己,不够聪明就多努力,早晚也能跟上进度的。

就这样,修炼又一次持续到了大半夜。

易幼安修炼的很专心,以至于连什么时候齐修打着哈欠走到了自己身旁都没有发现。

“忙了一天也不忘修炼啊。”

看着这个闭目抿唇,一脸吃力认真的小姑娘,齐修眼里又不自觉闪过一丝恍惚。

那张安静的侧颜,清秀好看,让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齐修却收回了视线。

他不想多看。也不敢多看。

不知何时,满头香汗的易幼安缓缓睁开眼,眼里满是浓浓的失落和沮丧。

看到齐修的时候,她才慌乱地行礼:“师尊……”

“没事,我就是睡醒了出来走走。你继续修炼你的,不用管我。”

齐修一屁股坐在了易幼安身旁不远的位置,掏出了一本小黄书毫不避讳的看了起来。

易幼安已经有意识的红着脸,让视线躲避齐修手里的书。只是方才的苦修摸索无果,让她还是忍不住抱着一丝希冀尝试开口:

“那个……师尊,弟子想问,引灵气入阴跷阳跷二脉时,总是会受怪力驱散,该如何——”

“啊。那个啊,慢慢适应就好了。”齐修头也不抬地敷衍了一句。

易幼安一脸失落地垂下头,低低地哦了一声。

她其实也看得出来。齐修好像完全不想指导自己修行。

易幼安不知道为什么。她只是单纯以为,会不会是师尊嫌自己资质太差,觉得教了也没用。

越是如此,易幼安就越是只能收起委屈,加倍努力才行。

只要自己努力,师尊早晚会不那么讨厌自己的。

嗯。加油。

于是,她又一次入定,开始费力地引导灵力在经脉间流淌。

这一次,她引导的量很多,一股脑想要趁灵力消散之前强行冲入经脉。

其实任何一个修士都知道。这是无比凶险的行为。

哪怕是个刚刚踏上修行之途的新人,也一定会被自家师傅第一时间提醒,不要做这么危险的行为。

但易幼安不知道。齐修也没有告诉过她。她还是单纯的想依靠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提升速度。

很快,副作用就开始显现。她脆弱的经脉难以支撑超出体量的灵力通过,丝丝针扎一般的剧痛在她经脉间流淌。

不过片刻,易幼安已经疼得浑身发抖,额头满是冷汗。

齐修依然在旁边一动不动地看着小黄书。

终于,随着临界点的到来,易幼安体内的灵力彻底失控,无数暴动的灵力几乎要将她的经脉生生撕裂。

当她痛苦呻.吟出声的一瞬间,齐修才终于伸手,点在她的额头上。

下一刻,易幼安如同脱力一般栽倒在齐修臂弯里,急促喘息着,身上薄裙已被冷汗浸湿。

“多,多谢师尊……”

当她艰难地抬起头,想要道谢的时候,却发现齐修并没有看她。

他只是安静地仰着头,面无表情地望着远处透过窗弦的月色出神。

“休息一会儿,聊聊天吧。”她听到齐修说。

“你为什么想修行?”

“弟子……”

易幼安支支吾吾半天,也只是硬着头皮道:“弟子身为苍胥国公主,必须替苍胥国学会炼器之法。”

“为什么?”

“事关苍胥国辛密,弟子……有苦难言。”

“那就不说。”齐修平静地收回视线。

易幼安松了口气。

经脉依然隐隐作痛。她想要费力地支起身子,却根本提不起丝毫力气,稍微动一下都是疼出一身冷汗。

齐修似乎看出了她的别扭,他伸出手架住易幼安的双腋,将她抱在自己怀里,以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自己胸前。

易幼安本来还红着脸有些拘谨,她还从未跟父王以外的男人如此亲密接触过。

只是这样真的很舒服。

那种温暖、宽厚又踏实的感觉,让她想起了小时候坐在父王怀里牙牙学语的日子。

不知不觉,她整个人都舒服的眯起眼靠在了齐修胸膛上,享受着这难得的片刻温暖。

“你好像有什么事想跟我说。”齐修看着她略微仰起的小脸,问道。

易幼安犹豫了一下,很小心翼翼地问到了一句:“师尊,弟子真的很招人讨厌吗?”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感觉师尊好像很不愿意教导我的样子。”她有些苦恼地垂着头,一脸沮丧道,“师姐也好像对我有一种淡淡的疏远,不太喜欢我。”

“若是弟子哪里做的不好,我……我会改的呀,只要师尊告诉我就好。”

齐修看着她那张因为紧张和窘迫而涨红的俏脸,沉默了几秒才忍不住爽朗的笑了起来。

“瞎说什么呢。”

他伸手狠狠揉了揉易幼安的头发:“为师可是最喜欢你这种乖巧又容易脸红的小姑娘了。”

易幼安乖巧地任由他抚摸着,同时偷偷瞄着他的侧脸。

“并非为师不想指导你。修行之事,为师能帮你的未必比书上多。”

他缓缓道:“况且以你的资质,最好不要急躁冒进,否则基础不牢后果会很严重。”

“前期这些打基础的东西,由自己亲身经历摸索是最好的选择。等以后你就知道,这对你的帮助远比想象中大。”

“不必心急。一天不行就两天。一个月不行就两个月。别催促自己,一步步慢慢来才最重要。”

易幼安听了齐修的话,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光芒才重新渐渐浮现。

“弟子知道了!多谢师尊解惑!”

“还有,别忘了劳逸结合。”齐修又补了一句,“比如现在。好孩子已经到了睡觉时间了。”

易幼安笑脸红扑扑的哦了一声,踉跄着爬起身,跟齐修告辞后脚步轻快的跑回了屋子。

看着她略显开心的背影,齐修都忍不住苦笑。

这孩子,真是单纯还好骗啊。

其实自己没那么多心思。

齐修只是怕自己天天指导她修炼,看着她的脸又想起别人来。

他也知道自己的心思很矛盾。既不想重新陷入曾经的回忆里,又舍不得疏远,总是依依不舍地想多看几眼那眉眼神似的面容。

空荡的大殿里,齐修好像又听到了女子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不想拿她当我的替代品吗?

没人替代的了你。我从未打算做这种事情。

……那为什么收了她为徒,又不自觉的疏远她呢?

因为我就是个剑冢。

女子似乎捂嘴轻笑起来。

……傻修修。

十年了。

该把我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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