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在干什么呢？

将尚且残留着余温与馥郁的体香的手指从安洁莉卡的衣衫中抽出，特蕾西亚抬起手臂，茫然地注视着自己白皙而细嫩的双手——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了逐渐自其上滴落而下的粘稠而潮湿的嫣红。

一时间，无边的恐惧袭向了特蕾西亚，她知道，自己差点就被嗜血与杀戮的欲望吞噬了理智，再一次地。

她缓缓抬起头，白色的长发自耳边擦过，带起一丝令她感到烦躁的瘙痒，特蕾西亚望着被自己压在身下，双手被紧紧束缚在一起后压在头顶，此刻正欷歔流涕的金发少女——一粒粒晶莹的泪珠自她的眼角滑下，滴落在枕边，仿佛打在了特蕾西亚的心间。

“我到底……做了什么啊。”下意识地呢喃出声，白发少女的心中逐渐被苦闷所盈满。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感到喉咙好干涩，干涩得仿佛被火灼烧了无数遍；她感到心好痛，痛得就像被人生生挖取出来一样——啊，她又忘了，自己早就没有心了。

她甚至感受不到心脏的鼓动，唯有那直入脊髓的痛苦，才能令她感受到自己仍旧活着的事实。

无言地挥了挥手，特蕾西亚解除了安洁莉卡手腕上的束缚。

望着在双手重回自由后，便蓦地侧过身子的，一句话也没同自己说的金发少女，特蕾西亚在沉吟了片刻后，语气苦涩地开口道：

“抱歉……安洁莉卡殿下……”顿了顿，似是为自己粗暴的行径难堪不已一般，特蕾西亚眼帘低垂，目光在房间内飘忽着，却始终不敢再次聚焦在身下的少女身上，“我……又失态了，我很抱歉吓到了您，但是我真的……”

“别说了。”

轰隆——

伴随着一声令人心悸的雷鸣，她的话语被一阵毫无起伏的嗓音打断了——与往常元气满满的语调不同，此时的安洁莉卡侧身蜷缩在床上，双手无力地摊在枕边，流丽的金色发丝掩盖着她的颜面，令人无法一窥她的神色，唯有一颗颗“珍珠”从她光滑的脸蛋上坠落，打湿了干燥的被褥。

但特蕾西亚知道，那张记忆中的时常挂着腼腆而青涩的笑容的鹅蛋脸上，此刻一定写满了绝望与哀痛。

咬着下唇沉默了片刻后，特蕾西亚俯下身子，以尽可能温柔的动作贴近身下的少女，她凑近安洁莉卡的耳畔，面密的嗓音中甚至带上了一丝恳求。

“安洁莉卡殿下……安洁莉卡，我爱您……伤害您不是我的本意，我……我控制不住我自己，但我向您保证，只要您愿意接受我，从此以后……我绝不会再伤害您。”

话音落下，特蕾西亚的伸出手指，试图为安洁莉卡拭去滴落而下的泪珠。

但下一刻，一声冷漠的讥笑却打碎了她满心的期盼——于窗外突兀地闪过的电光贯穿了昏暗的卧室，照亮了那张精致，但五官间却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面容。

“呵，爱我。”

在白发的少女还处于被那一声几乎令她崩溃的讥笑声冲击得神魂恍惚的时候，转瞬，她便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巨力掀翻开了的同时，按倒在了的床上——她知道安洁莉卡拥有异于常人的力量，但对于后者，她从不设下哪怕一丝防备。

死死地攥着那纤细得仿佛下一秒便会被自己捏碎的手腕，安洁莉卡反身跨坐在娇小的白发少女的腰上，一只膝盖毫不留情地抵着她柔软的腹部，令后者感到胃部一阵翻江倒海。

强忍着肉体上的不适，特蕾西亚扬起脸，望向了与自己攻守互换了的安洁莉卡——明明现在占据主动方的是她，但是不知为什么，她脸上的表情却始终哀痛而悲戚，一粒粒冰凉的水珠“啪嗒啪嗒”地打在白发少女的脸上，滚落进嘴中，咸而苦涩。

她一边死命地加大手上以及膝盖处的力气，一边抽抽噎噎地嘶吼着，犹如一只遍体鳞伤的，但却仍如张牙舞爪的幼兽。

“你爱我？你说你爱我？！你这个疯子……你只是为了自己！你只是为了满足你那丑陋而永不满足的欲望！你这个怪物！魔女！你该死！！我的命运由我自己做主，我不可能是你，更不可能是任何一个人的玩具！！！”

轰隆——

绝望而愤怒的女声与低沉却震撼的雷鸣一同回荡于寂静的卧室内。

啊啊，原来我们彼此都已经忍耐到了极限吗，平静地注视着那张涕泗交颐的脸，特蕾西亚如此想道。

“如果杀了我会让您好受一些的话，我不会有意见的哦。”

出乎安洁莉卡的意料，回应她的愤怒的不是与之相同的怒火，而是一段以温柔得仿佛和煦的春风一般的嗓音说出的话语。

她得到了自己一直以来所渴求的温柔，却感受不到任何喜悦——在她看来，身下那看似较弱无力的纯白少女只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魔，而得到对方的所给予的温柔，让她感到自己就像反过来被路边的乞丐施舍了一般屈辱。

杀了她——这是自她内心深处传来的咆哮。

但当安洁莉卡终于打算动手时，无意间，她瞥到了自己从刚刚起就一直不屑于去看的那张脸，那张精致，却令自己感到恐惧与作呕的脸。

而此刻，那张美丽得不似人类的脸颊上，一滴滴泪珠自那双绯色的眼瞳中渗出——纯白的少女温暖地微笑着，向她展现着自己的沉重的爱意，以及无比坚定的决心。

“请动手吧，至少……”

“至少…”

“不要每一次，都让我来当坏人…”

“好吗？”

那仿佛能滋润心田的笑容，似是在嘲笑着安洁莉卡的懦弱与卑微。

怒火直冲心头。

“你以为我不敢吗？！”

一声疯狂的怒吼过后，代表着“理智”的弦终于还是绷断了，安洁莉卡倏地放开了攥着的手腕，转而用双手死死地卡住了特蕾西亚那同样纤细的脖颈；她骤然加大了膝盖的力道，打算在捏碎少女喉管的同时，顶烂她的内脏——虽然她只是一个不会魔法与奇迹的普通人，但却曾经受到过王国一位骑士长的指导，因而这种程度的杀人术，对安洁莉卡来说并不算陌生。

虽然她其实从未杀过人。

但她多么多么希望，自己出生以来第一个杀的人，是身下丝毫不反抗地承受着痛苦，自始至终都面带微笑的，娇小的纯白少女。

但她知道，自己终究是做不到的。

“你这狡猾的疯子……你去死吧！！！”

伴随着“哐”的一声巨响，以及一声嘶哑的喊叫，被悲伤所盈满的少女狼狈地夺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