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手机中发现了一张自己熟睡时的照片。

但我是独居的。

我惊慌失措地把这个消息告诉男友苏沫,过了许久才收到他近乎敷衍的回复:你是不是最近又熬夜到很晚了?我早告诉你要早些睡觉,肯定是你困到不行时自拍醒来忘记了,别一惊一乍的。

苏沫的回复让我决定今天不再理他。我又打电话向好友糖糖哭诉,糖糖在电话里义愤填膺的对苏沫进行了一阵输出,搞得我只能苦笑摇头。苏沫对我很好,也很爱我,这点我心知肚明。

“莹莹,你出门回家一定记得锁好门窗!一定一定要记得!至于苏沫那家伙,等找机会我帮你教育他。至于照片的事,你不要太多疑,应该真实情况和苏沫说的大差不差。”

我微笑着一一答应,和好姐妹聊完天后,我的心情有些好转。再次打开手机查看那张照片,拍摄时间为2022年6月27日凌晨一点,也就是今早凌晨一点,这也差不多正是我睡觉的时间。我的手机密码只有我、苏沫和糖糖三个人知道,也只有他们二人拥有我家别墅钥匙。苏沫前天刚走,他要出差一周,昨天才给我发了到达邻市的定位。而糖糖那家伙每天十二点准时睡觉。或许……真的是我忘记了吧。

我叫赵莹,是一个富二代。我的父母都是南京市里有名的商人,但于三年前不幸车祸双双身亡,得知这个噩耗的我当场晕厥,也是从那时起我就落下了精神衰弱的毛病,记忆力也大不如前,还会时不时出现幻听、幻视的症状。所幸在那段最黑暗的日子里还有苏沫和糖糖陪着我,才让我免于精神崩溃。

糖糖是我的发小,也是我最要好的朋友。苏沫是我高中交的男友,我们一起选了绘画专业,到现在也有九年了,计划今年就订婚。我一分不落的继承了父母的遗产,和苏沫一起住在我家的别墅中。现在我是一名自由职业者,每天都会熬夜到很晚,这同时也会让我的精神压力变得更大。

我以为这只是生活中的一段小插曲,但没想到平淡无奇的度过白天后,更可怕的事随着夜幕降临了。

因为我有精神衰落,所以平时的睡眠质量也不好,一点点声音也会把我吵醒,因为这点我向苏沫抱怨了很多次。这天夜里我刚睡着便被一阵脚步声吵醒了。醒来的我小声嘟囔着邻居的吵闹,但立马便惊恐的捂住了嘴,朦胧的睡意完全被恐惧驱散。我住在别墅,哪里可能有什么邻居?而且这脚步声,很明显就在我家的走廊上。

窃贼?但他是怎么进来的?脚步声在门外徘徊不断,听上去就像一直守在我的卧室门口一般。我害怕的缩成一团,心乱如麻,只能祈祷着不被对方发现。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的脚步声终于消失了。但我紧绷的神经丝毫不敢松懈,双眼死死盯着天花板,我知道,今晚我是不可能入眠了。

第二天日上三竿之时我才醒来。醒来我立马和苏沫打电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昨晚发生的事。

“你可不可以回来陪我?”我带着哭腔恳求着。

“公司事务忙,我实在走不开。这样吧,待会我和物业说一下,让他们关照你一下。”苏沫的语气明显有些不耐烦。

我默默挂断电话,这么多年他一直就是这样,只要一扯到工作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我再次拨打了糖糖的号码,我讲完后,电话那头焦急的女声便噼里啪啦的对我进行了一番狂轰滥炸:“莹莹,你是猪吗?屋里进贼你不会报警吗?110都没背过吗?你赶紧准备点自卫的东西放在床头,什么都好,一定要能保护自己的!还有,赶紧检查检查屋里少了什么东西没有!”

听完她的话我才如梦方醒,小心翼翼的打开屋门,确认没人后我蹑手蹑脚的走出来。我家别墅干净简约,少了什么东西一眼就能看出来,值钱的东西都在保险柜,在外面最值钱的东西应该就是那台液晶大电视了。仔细检查一周,我发现什么都没有丢失。更奇怪的是,屋里压根没有被翻动的痕迹。

听完我的描述,糖糖也沉默了:“莹莹,你确定你听到声音了?是不是你又幻听了?或者做了噩梦?你这几天还是不要熬夜了,早点休息吧。”

“不可能!绝对是真的,你相信我好不好?”我斩钉截铁的否定了糖糖的话,但心里却犯起嘀咕,难不成真是我休息的不好?看来我该调整一下作息了。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还是做点应急措施比较好。

简单的洗漱完,我决定出去买点东西防身,网购太慢了,远水难救近火,我还是在外面逛逛吧。“小莹,出门啊。”“早上好啊大爷。”跟小区门口的保安大叔打了个招呼,我便离开了小区。

强光手电筒、防狼喷雾、甩棍,一上午的时间我购得了这些物品。具体不知道好不好用,但起码心里踏实了,而且最好还是不要用上吧。

结束了一天的忙碌,我将这些防身用具放在床头,早早地爬上床,准备做一个好梦。

但没想到,等待我的依然是梦魇。

半夜,我再度被房间的异响惊醒。“它”又来了。脚步声在门外响起,一步,两步……它在慢慢靠近我的房间……我瞬间从床上坐起,一手抓住甩棍,一手握住手电筒,警惕地蜷缩在门边,不管是什么,我想要等它打开门就来一个迎头痛击。逼近房门时,脚步声却突然消失了,屋外又恢复了平静。消失了?到底是什么在捣鬼?不行,物业也好警察也好,要赶快通知别人……我双手颤抖着拿起手机,却发现手机因为没电关机了。该死!我堵在门口席地而坐,呼吸声越来越粗重。冷静下来!不要害怕……我不断平复着自己的心情,使自己的呼吸平缓下来,但我做不到,因为我意识到那粗重的呼吸不是属于我的,它与我只有一门之隔。

“你……到底是谁!”它肯定也发现我了,现在装傻也不是办法。我厉声呵斥对方,但我的声音却颤抖的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门外响起尖锐的磔磔怪笑,嘲讽的意味愈加明显,潜藏的恶魔露出獠牙,危机四伏。我倚靠在门边,大脑一阵空白。人类不可能发出这样的声音……我到底在和什么东西对峙?漫无边际的黑暗如同一张密密编织的罗网,勒住我的咽喉,让我几近窒息。

怎么办?我是冲出去和它同归于尽,还是坐以待毙?我想开门冲出去,却发现四肢已经不听使唤。没出息!我在心里暗骂自己,无奈放弃了拼命的主意。双手紧紧握住甩棍对准屋门,如果它要破门而入我就能给它致命一击。出乎意料的是,门外的声音又消失了,偌大的房子只剩下我急促的心跳。我生怕它杀一个回马枪,便静静伫立着保持举棍的姿态。可直到我精疲力竭的倒在床上,也再没有听到任何声响。躺在床上的那一刻,我才后知后觉自己的衣服已被冷汗浸湿。

醒来已是中午十一点,将手机开机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报警。警方迅速赶来,一番搜索后却什么都没有发现。门把手上只有我一人的指纹,也没有其他人出入的痕迹。唯一一个可能发出声响的生物是厨房粘鼠板上的一只老鼠。

“我说的都是真的!求求你们帮帮我!”我死死抓住警长的手,就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警长一边好言安慰我,一边将手慢慢抽出:“小姐,我认为你可以去看看心理医生…”

“不!我没病!你们肯定遗漏了什么地方!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激动地打断对方的话,试图让他们相信我,可我从警官们的脸上只看到了同情。

“小姐,你家里确实没有任何东西,这已经是搜查的第三遍了。我们还有其他事要做,祝你好运。”

警官们走后,我失魂落魄的瘫坐在沙发上,没有人相信我,我该怎么办?

“都已经过去了,不要再想了。肯定是你精神压力太大做了噩梦。好好休息,我不在的时候照顾好自己。”

沉默的挂断了苏沫电话,他的说辞还是一样,一口咬定是我的精神问题。但我自己知道,就算出现幻觉也不可能是这么真实的情况。

静静地坐了一会,我又打通了糖糖的电话,将这些事情都告诉了她。糖糖对我的状态很担忧,她约我下午出门逛逛,说是要转换一下心情。考虑到做饭用的菜也不够了,我便同意出门一趟。

草草吃了点东西,我便上床午睡。头很痛,但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这两天的怪事带给了我太大的精神压力。临近约定的时间,我也无心化妆,顶着一副黑眼圈便出了门。

下午两点,糖糖准时来到了我家小区门口,我们一边聊天一边向目的地走去。一路上行人频频回首,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怪异。也是,这么邋遢还敢出门的女人恐怕天底下也没几个吧。

我们一起去喝了咖啡,唱了卡拉OK,最后她陪我去菜市场买菜。一路上她的笑话始终不断,将我逗得哈哈大笑。平日她是不会讲这么多笑话的,我知道她是为了帮我转移注意力。

“莹莹,就送你到这里了。我也要回去了,注意照顾保护好自己。”夕阳西下,不知不觉半天时间就过去了,糖糖把我送到小区不远处,在分别时紧紧拥抱了我。

“我会的,安啦。”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提着大包小包的菜往家的方向走。

“小莹,回来了啊。你男朋友也真不体贴,竟然让你自己出门买菜。”走到小区门口,我又碰到了小区门口的保安大叔。大叔是个很好的人,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在这里当保安,很早我们就混熟了。他认识苏沫,每次看到我们在一起都会打趣。

我无奈的笑笑:“苏沫上周日出差了,估计后天才会回来呢。”

“上周日?可我大前天晚上还看到他进入小区的啊?”大叔疑惑地皱起眉。

大叔的话仿佛一道晴空霹雳,让我一时怔住了。大前天……正好是我手机多出自拍的前一天晚上……

“你确定看到的是他吗?”尽管极力克制,但我的声音还是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大叔肯定的点头:“不会错的。就他那个走路方式,就算化成灰我也认识他。”

当晚,我拨通了苏沫的电话,以分手作要挟让他立马回来。虽然电话里他极为愤怒,但还是答应了我的要求。

我在衣袖中藏了一把水果刀防身,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刷手机等待他的到来。邻市到本市的车程要三小时,再算上回家的时间,他回家要十点之后了。九点五十五,房门传来了开锁的声音,是苏沫回来了。

“赵莹,你在发什么疯?”苏沫回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埋怨。

“你为什么要骗我?”我冷冷的盯着他,像在审判一个穷凶恶极的犯人。

苏沫见状迟疑了一下:“我是准备给你一个惊喜……”

“惊喜?是只有惊才对吧。九年了,苏沫。我没想到你会干出这样龌龊的事来。你真让我恶心。”

苏沫涨红了脸,他似乎不理解我为什么反应这么激烈:“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又出现幻觉了?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幻觉,幻视,精神病。他永远只会把这个当成应付我敏感的理由。从前在我看来是敷衍,而现在……无非是他兴风作浪的挡箭牌。

随后我们爆发了一个多小时的争吵,九年来几乎没吵过几次架,但这次我们将所有的不满和委屈都发泄了出来。互相揭露对方的丑态,仿佛我们是不共戴天的死敌。

“你会后悔的!”不知过了多久,苏沫恶狠狠的甩下一句话,手伸向衣兜想要掏出什么东西。

他要干什么?阴谋失败,他要直接灭口!我猛的将那把水果刀掏出,发疯一般朝着面前的男人扎了下去……

等我再次缓过神来,苏沫已经倒在了地上,挺拔的身躯千疮百孔,血流成河。而那把水果刀则插在了他的胸膛上。

…………

“没了?”那个被我拉住手的警官皱紧眉头坐在我的对面,似乎在努力思考着什么。

我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对我来说什么都不重要了,我整个人已经进入了一种麻木的状态。

警官招招手,旁边的警员递上了一摞纸张。警官将那叠纸一张张的展示给我看:“根据我们的调查,苏沫在偷偷返回之后,一直在你们家地下室画这个。”

我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那一幅幅惟妙惟肖的画,都是我与他九年来的各种名场面。

“而在他的衣兜里,”警官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一只求婚戒指,“我们发现了这个。”

我猛地想起,明天就是我们的恋爱十周年。

泪水不受控制的流淌过面颊,无数警员的注视下,我在审讯室里哭的歇斯底里。

“昨天下午你在哪里?”待我哭声渐止,警官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明明是昨天的事情,我却回忆的十分费力:“昨天……让我想想……我……对,我和闺蜜糖糖在一起,不信你可以打电话问她。”

警官叹了一口气,调出了一段监控录像:录像时间从6月29日14点开始。我一个人出了门,在路上一直自言自语,不时还有捧腹大笑,引得无数行人侧目而视。之后,我一个人去了咖啡厅,一个人去了卡拉OK,一个人去买了菜……

“不可能!”我浑身颤抖着掏出手机,拨打了备注名为“糖糖”的号码,电话那头立马传来了声响:“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我目瞪口呆的望向对面的警官,他也正一脸惋惜的看着我:“我们调查了你的家族病史。您的母亲也有精神分裂的症状……不知道昨晚是什么刺激了你,但……安心接受治疗吧……”

后面的话我一句未听进去,整个人陷入了浑浑噩噩的状态。我亲手了断了自己的爱情……我从未拥有过真挚的友情……所有的一切都是我想象出来的……

星霜荏苒,逝者如斯。即使我在精神病院积极治疗并且好转的很快,医院也留我观察了近一年时间。期年未至,别墅外已经堆满了落英。

我回来了……一个人。

恍惚间,我好像想到了什么,再次打开了手机的相册。2022年6月27日,那张照片已经不见了。一行行的向下滑去,五月、四月、三月、二月。我的目光落在了一张一对情侣接吻的照片上。

男方,是我的前男友苏沫,女方,我无从得知,也无需知晓。

毕竟,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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