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盛夏灼烫的光线收敛戾气,穿过树头繁茂的绿叶,如温热的手掌般抚摸孩子们头顶。

刚放学,小学校门口声音杂乱,年轻的女老师维持着秩序,和一位位家长接应,尽职把孩子送到他们手中,收回一两声稚嫩的“老师再见”。

“小郁,对不起啊,姐姐来晚了。”少女急匆匆穿过人群跑到一名小男孩面前,喘着气,额角的点点汗液粘黏发丝。

“云姐姐,你来接我啦。”男孩圆溜溜的眸子满是喜悦,离了队伍,亲昵地牵起少女的手。

女老师看着眼前十五六岁的女孩,那精致姣好的脸上有股典雅端庄的贵气,本该和这里格格不入,却又柔得合衬,挑不出毛病。

她想起学生父亲下午打给自己的电话,问道,“你就是小郁的邻居姐姐吧,那小郁就交给你了。”

“嗯,好的老师,我们先走了。”云千歆看着苏夜弥,摸了摸男孩的头,收回视线,声音温婉柔和,“小郁,跟老师说再见。”

“苏老师再见。”

“小郁再见,作业要好好写哦。”

故郁的脸一下子苦下来,转过头避开身后笑嘻嘻的班主任,跟着云千歆一步步走远。

空气闷热,路边疯叫了一天的夏蝉还没收声,人行道被接孩子下班的家长塞得水泄不通,街边小摊飘着各种小食油腻的浓香。

额角的汗滴很快干了,云千歆紧紧牵着男孩的手,看他被诱惑的左顾右盼,眼巴巴望着摊子上澄黄流油的小吃快要走不动路。

云千歆笑了笑,问他,“小郁想不想吃,要不要姐姐请你?”

男孩吞了吞口水,犹豫一会儿,摇头拒绝“不行不行,爸爸说了不能让云姐姐花钱,不能买路边摊吃,不然他会说我的。”

他转过头,加快了脚下的步子,走在前面,“快点回家吧,今晚要让爸爸做好吃的。”

云千歆笑了笑,跟上他的步调,掌心握着的小手皮肤幼嫩,男孩的模样天真单纯。

一段不长不短的路程,红绿灯后,拐进房屋老旧的街区,灰黑的墙体剥落缺块,建筑物包围的老树枝繁叶茂,落下大片绿荫。

云千歆领着男孩进了楼,楼道里采光很差,四周幽暗清冷,有股难闻的尘味。

他们踩着没铺地砖的水泥阶拾级而上,在一扇贴了好几张广告的铁门前停下。

云千歆摸出钥匙开门,问男孩,“先在姐姐这坐一会儿吧,等爸爸回来了小郁再回去,好不好?”

“好啊,我听云姐姐的。”

故郁仰着可爱的小脸,乖巧地答应,跟云千歆进了房间,铁门在背后关上,发出咔哒轻响。

他经常做客的房屋,里面一如既往地干净,家具陈设简单,一览无余。

“小郁先做作业,姐姐去做饭…晚饭要不要在姐姐这儿吃?”

“好啊好啊,姐姐做的饭很好吃,我很喜欢。”男孩的称赞发自内心,眼里有真切的欢跃。

童声清澈稚嫩,甜的人止不住欢喜。

云千歆唇角蜿蜒笑意,一颦一笑美好动人,如若春风化雪后,满园春色中含苞待放的桃李。

可当她转过身,扎起头发,那细密青丝掩映着的脸颊露出,眼中尽是浑浊不清的贪欲。

舔了舔干涩的唇瓣,满脸平静下,丑陋狰狞的渴望几乎将要溢出,疯狂的病症开始作祟。

清水流过白皙的手掌让她找回冷静,时间到了转折,这样重要的节点更要坐怀不乱,她要继续装好温柔亲切的姐姐,等将猎物引进陷阱,占为己有。

她知道自己是那么的贪婪,渴望着将光芒独占,只为她一人而亮,只给予她一人暖意。

她还想要在他们之间构筑无比深沉牢固的爱意,那将胜过世间一切的情感,刻入心底,身骨,灵魂,烧灼成灰也无法抹除。

……

今天的晚饭异常丰盛,做了很多菜,在这个充满温馨回忆的地方的最后一餐,云千歆尽力迎合了男孩的口味。

餐桌上,故郁也确实吃的很开心,狼吞虎咽,添了几次饭,嘴边黏满油渍,还有两颗饭粒。

云千歆见他扒完了碗里的饭,没再添,抽出纸巾给他擦了擦嘴。

“小郁吃饱了吗?”

男孩放了碗筷,露着天真的笑脸回应,“嗯,吃饱了,谢谢云姐姐,姐姐做的饭最好吃了。”

“那小郁喜欢姐姐吗?想不想一直能吃到姐姐做的饭?”云千歆歪着脸看他,打量男孩毫无防备,脆弱幼小的样子,欣长的睫羽下,目光中的侵略性愈发掩盖不住。

“当然喜欢啦,我最喜欢云姐姐了,我想和姐姐一直在一起。”

“那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就我们两个,不告诉其他任何人,以后只有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不可以这样,我走了的话,爸爸会伤心,我不想离开爸爸,还有楼下的那些对我很好的爷爷奶奶,还有学校里的朋友。”

“他们?……那小郁不想和姐姐走吗?”

云千歆语气冷下去,满脸的温婉亲和顷刻间破碎,寻不到一点原来的痕迹,恍若凛冬寂寥,万物枯死。

“可小郁不是说最喜欢姐姐了?”

“我…姐姐你是有什么心事吗?你看起来…很不…”

忽然生出的困顿让他的话断掉,头脑昏沉,下一秒就闭上了眼。

“怎么能骗姐姐呢,小郁不乖哦。”

云千歆眼中染上如血的殷红,贪念毫不掩饰地展现,她走到男孩身后,环着细弱的脖颈抱住他,干净阳光的气息萦绕在鼻尖。

不能放过这样的机会,仅此一次,错过了,他或许就会彻底淡出离开自己的生命,再也找不到。

东西都备好了,趁现在将这份来之不易的珍宝掠夺,以后他便彻底独属于她的。

可她又开始犹豫了,以此夺走的光芒必将变得黯淡,他们再也无法重归于好…但…那又怎样,有什么能比失去更让她痛苦的呢?

……

盛夏离去,时间向前流动,故郁升学,长大,遇到很多人,明白了很多道理,比如有些珍贵的东西会在不经意间悄然离开,让他猝不及防,说再见的机会都没有……

就像那个不知为何睡着的傍晚,夕阳正好,被回家的父亲叫醒,温柔了他多年的邻居姐姐已然离开,再也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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