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三瓣花的事情时,陆欣其实已经不抱什么希望……虽然她嘴上总是絮叨着让学生充满希望的生活,明天一定有最美好的风景。
可是再乐观的人,经历过接连不断的打击,也会感到绝望。
陆欣早有死意……她感觉自己撑不了多久了,她曾经认为自己是个意志坚强的人,可是经历过太多太多的事以后她才明白……意志力需要什么来支撑,那时支撑着她的是责任,然而,现在自己只是她们的累赘。
甚至自己随时有可能害死她们。
她不明白为什么阴谋一直围绕着她转,可是她有些累了,她怀念白娲的膝枕,她希望自己能一辈子枕在那膝盖上,忘却一切烦恼。
可是膝枕也要离开她了,丫头要走了,陆欣不知道她要去哪儿,但她知道白娲是想要逃避什么……和自己一样,被这些阴谋和欲望折磨得累了。
可她宁可丫头离开,自己再也见不到她,也不希望那丫头像现在一样,虚弱的倚在自己怀里。
她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拥抱她了……再也不用顾虑那些阴谋,再也不用顾虑自己失败的后果。
也许这就是注定的天意。
“我想……走之前……把它……送给你的……对不起……没想到……我们想到了一块儿……”
“好好躺着,别说话,杨长青,赶紧叫老王八蛋过来!快!”
【祖师爷不在房间里!我正在联系!这种时候他竟然不在……啊啊快接电话啊……】
女孩儿倚在陆欣怀里,嘴角勾起一丝幸福的弧度。
她做到了,她不是一无是处,她欠了那女人太多……她终于为她做了些什么……此刻她很幸福,她很满足。
如果真的不能和她相爱……那这样,就已经足够了吧……
她和陆欣一样盯上了烟灵玉,她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来,她们之间互不知情,直到陆欣使用了游戏里的技能,女孩儿才醒悟陆欣的身份。
白娲伤势很重,右胸被子弹打中,嘴里不断涌出鲜血。
“老师……我只想……挽着你的手……看星星……”
“别说话了!躺好,躺好行吗!等回家,回家以后我们每天都看!我答应你!”陆欣话音带着哭腔,她此刻已经全然忘记自己也身负重伤,她看不得自己家的孩子受苦,更看不得她们像现在这样,陆欣感到心脏正在被人用小刀一寸一寸割碎,那种痛楚深入到灵魂。
“你二十岁时,我十五岁……你是我的领路人,我们坐在树下,仰望星空,渴望明天能够带来新的希望……”少女一边说着,嘴里不断涌出血沫。
大厅里灯火通明,大厅外星光璀璨。
陆欣真恨不得在天花板上炸个洞,让女孩儿能够看见那神秘而深邃的星空……它就像人生一样神秘,变幻莫测。
“别说了!”陆欣早已泣不成声。
“你四十岁时……我风韵犹存,而你的眼角已经爬上皱纹……我们登上天台,你为我披上外套……一如既往对我嘘寒问暖……”
“笨蛋……大笨蛋!”泪如雨下,却无力抬手去擦。
“你八十岁时,我们都老了……走不动了,也满足了……我们拄着拐杖……蹒跚着……回到那棵树下……它也老了,我们像年轻时一样倚着它……你像年轻时一样枕在我的膝盖上……我像年轻时一样为你梳理那满头银丝……你笑二喵老了也消停不下来……小萌高血压也不节食……”
“你指着地平线上最亮的那颗星星……告诉我那还是那颗启明星……有些东西变了,有些东西永远不会变……我想要的,就只是这样而已啊……”
少女不断呕出血沫,可是她依然强忍着痛苦说完这简单,质朴……却是蕴藏已久的,她一生的夙愿。
“我答应你,我全都答应你!傻丫头!我答应你!一辈子!”眼泪模糊了视线。
“老师……我……喜欢……你……”女孩儿声如细纹。
“我知道!我明白的!”
“特别……特别的……喜欢……比谁……都……喜欢……”
漫长的无声。
这一夜是如此寂静。
寂静得,让女孩儿疯狂。
“傻丫头……等着我。”见女孩儿呼吸越发微弱,几不可闻,陆欣轻轻将她放在石柱旁。
陆欣站起身,走出掩体。
那名伪装成保安的“破晓”已经使用工具在防弹玻璃上开出一个大洞,他没有放松警惕,见到陆欣走出掩体,连忙对着女孩儿连开数枪。
子弹打穿了女孩儿胸口,腹部,大腿,她躲都没躲,一步一步,坚定的走向展厅正中。
她早已摘下面具,露出那绝美却凄婉的容颜。
“我们又见面了。”
那人也摘下面具,露出一张陆欣十分熟悉的面孔。
正是先前像牛皮糖一样缠着自己那名英国绅士……
直到此刻,陆欣方才明白过来……
怪不得这个男人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害怕警察,自己一提起报警二字他就落荒而逃。
怪不得他也从早到晚徘徊在博物馆里,原来也是在侦查展厅。
“我还有一发子弹,我劝你别动,否则,这一发子弹我会打烂你那漂亮的头颅。”
陆欣的耳朵已经听不见男人的话音,大量失血,此刻她只觉得天旋地转,脑袋里嗡嗡作响……本能和一股执念驱操纵着她,使她像提线木偶一般,保持站立,摇摇晃晃,一步一步迈出步伐。
“砰。”男人扣下了扳机。
子弹飞来的速度在陆欣眼里无限放慢,她下意识使出截拳,挡住子弹,然后习惯性撞了出去。
“砰!”
男人瞪大了双眼,惊恐的看着迎面撞来的女孩儿,满身鲜血的女孩儿就如同恶鬼一般,可是他却绝望的发现自己躲不开这一撞!
为什么,为什么她都已经伤成这样还有力气,还能抓住子弹!她明明已经快被打成筛子了!
“咯啦……”骨头碎裂的声响不断传出,男人胸口深深凹陷进去,他后背靠着已经切割一半的防弹玻璃墙,整个人被夹在陆欣与玻璃墙正中间,几乎被碾成肉饼。
陆欣抽身后退,然后身体前倾,蓄力。
“轰!”
男人的身躯就像一块破布一样,依附着一大片碎裂的防弹玻璃倒飞出去,他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死不瞑目。
女孩儿摇摇晃晃着走进玻璃墙内,伸手取下镀金展台上那块价值连城的美玉。
她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虚弱的身躯,倒在地上。
但她没有停下来。
女孩儿四肢并用,一寸一寸,像蜗牛一般,缓缓蹭到另一名女孩儿身边,鲜血在她身后留下一条长而鲜艳的红毯,就好像婚礼时,无数新人曾经走过的那一条。
她将玉石轻轻放在她的手心,十指相扣,将美玉包裹在两只手中间。
“生日……快乐,傻丫头……”
阿比盖尔期盼已久的警察终于姗姗来迟……杨长青穿着警服,一大群戴着面具的特警将两名少女抬上担架,将所有展品搜罗一空,最后飒然离去,面具下是几张亚洲面孔。
他们试图分开两名女孩儿握在一起的双手,却发现那双手就像黏住了一般,看似柔弱无力,却怎么也拆不开。
富商的电话适时响起,电话里传来一个他感到有些熟悉的男声。
【阿比盖尔先生,我们已经击毙了歹徒,你现在可以……正式报警了。】
夜空一如既往的美丽。
美丽的让人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