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铭山,凤鸣剑派.

一名面容清俊的男子怔怔的看着一地残肢与尸体,雨水顺着他的鼻尖落下,但他没有丝毫心思运转法力去阻挡雨水.

他失神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天上的大雨也无法洗净地上的鲜血,院子中的地面上犹如血色**.

那是自己门派中的弟子与长辈,明明昨日大家都好好的,甚至还有不少人与自己同桌用餐,为何今天就会成了这般模样呢?

明明最苦的日子已经过去,等着大家的应该是幸福的明天,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叫韩成赫,凤鸣剑派老掌门之子,修行不足甲子已是初皇境的强者.

在宗门风雨飘摇之际,继任掌门之位,一路屡创奇迹,让这已经濒临解散的小门小派,成为了丽洲城附近的顶级势力.

他以一己之力扛起整个宗门,一跃成为丽洲城乃至整个瀛洲的最年轻的顶级强者之一,毫无疑问,他是个传奇.

而凤鸣剑派,是他的家,倒在地的...是那些即便最落魄的时候也在支撑着他的...家人!

“究竟是谁!是谁!”

韩成赫双眼布满血丝,喉咙滚动了几下,眼前这一幕,他根本无法相信,自己努力守护的东西被摔得粉碎,这种感觉,简直令他发狂.

外出前还是一片祥和,充满着朝气与活力的宗门,回来时已经是一片地狱,眼前的一切让他陷入了难以言喻的悲伤与愤怒.

但即便如此愤怒,他依旧维持最后一丝冷静,在这些尸体中,他未发现自己的妹妹,是的,自己的至亲还未遭遇厄难,自己怎么可以在这里消沉.

而也就在此时,他隐约听见,后院传来打斗的声音.

......

“你们到底是谁,为何要对我凤鸣剑派下次毒手!?”

说话的是一位身材曼妙的少女,此时她正奋力抵挡这十数人的轮番攻击,俏丽的小脸苍白如纸,嘴角不断溢血,显然已经受伤.

少女剑法精妙,奈何对方人多势众,一番高强度的消耗战下,显然已经快到了极限.

数招过后少女终于露出了破绽,被黑衣人一脚踢在胸口,整个人倒飞出去十几米远,撞在观赏用的假山之上.

“噗!!”

冰凉的雨水从她白皙的脸颊滑落,唇边的鲜血混着雨水,顺着尖翘的下巴,沿着纤细的脖颈滑落,但苍白的唇与萎靡的眼神说明她已经无力再战.

“啧,这小娘们真能打,好几个兄弟都死在她的手里,仔细一看长得还真不错,要不咱们...嘿嘿...”

“别多事,不可坏了宗主的大事,你想找死,别拉着我等!”

听着几个黑衣人的对话,少女突然明白这是针对凤鸣剑派,不,是针对他哥哥的一个局.

尽管不知因何缘由,但这帮人如此丧心病狂,屠灭了自己宗门所有人,肯定绝非善类.

既然如此,自己又怎能成为哥哥的拖累?

‘哥哥,对不起...婧妍见不到你最后一面了...’

少女凄然一笑,只要自己自尽,想必凭哥哥的本事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而就在少女已经下定决心,将要自裁时,却听到了一声压抑着愤怒的低吼.

“住手!敢伤我妹妹的都该死!”

一瞬间金色剑光四散激射,几个黑衣人瞬间被剑气撕得粉碎,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婧妍,你没事吧!对不起,哥哥来晚了...”

男子脚步未停,一瞬间就来到少女身边,一把把她抱在了怀里,韩成赫微微侧头,用余光扫向剩下的人,金色流光划过,剩下其余人头颅皆被洞穿,只留血洞.

“哥...大家都死了,呜呜呜...金师弟,郑师兄,宋师伯,他们...都死了...”

这一刻少女的坚强终于粉碎,哭的就像是个伤心的孩子.

“放心,我会为大家报仇!放心哥哥很强!哥哥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哦?气势不错,可是...实力...够吗?”

随着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数十道人影涌入院中.

院子正中黑光一闪,一名带着黄金面具的男子突兀出现在场中,他身着黑金华丽长袍,身畔伴有一柄黑色长剑漂浮,张扬霸道,宛如魔主降世.

而韩成赫只是看到这一切,没错,他只是看到对方出现,却感受不到对方究竟是如何出现的.

这一幕让他脊背发凉,这个人很可怕!

“你!!你就是幕后的主使者!?你为何要这么做!?”

“无他,修罗剑经残篇!”

“你!你如何知道的!?”

“尔等蝼蚁,也配质问吾?”

韩成赫一路走来,经历过太多风风雨雨,其心性坚忍,自然是有着自己的傲气与自尊.

何况眼前之人与他有着灭门血仇,宗门被毁,如果还能忍气吞声,他将道心蒙尘,永无寸进.

“狗贼!受死!凤鸣剑诀!曜日!”

韩成赫周身灵力翻涌,金色灵气沸腾,长发飞扬,宛若剑仙临世,他手掐法诀,头上一道巨大金色剑光显现,直接激射向黄金面具男子,金光所过雨水蒸干.

“身为剑客,以术为攻,可笑!”

金色剑光瞬息而至,直取敌人面门!

面具男子冷漠的声音带着鄙夷,微微抬手一指点出.

“轰!”

剧烈的爆炸蒸发了周围的雨水,蒸汽笼罩了面具男子所在的位置.

“凤鸣极意!烈阳!”

韩成赫大喝一声,金色纹路在头顶交织,金光化为剑影竟隐隐有着剑阵之势.

他当然知道之前那一击应该杀不死对手,生死之际必须全力以赴.

数道金光长剑袭向烟雾中的面具男子,只听烟雾中传出一声冷哼.

“哼,蚍蜉撼树!”

面具男子再次虚空一点,数道嗡鸣响起,一旁黑衣人的佩剑居然自主飞出剑鞘,迎向那几道金光长剑.

“锵!锵!锵!”

几声交鸣声响起,长剑纷纷被金光击落插在地面,而金光却已经消散.

韩成赫微微气喘,而面具男子未动半步,身边黑剑漂浮于身侧,那人甚至都未曾拔剑.

“无趣!此等拙劣之技如猿猴学舞,也敢妄称极意?”

“如果在下愿交出剑经残篇,可否放我们兄妹二人一条生路...?如若不然,我将其毁了,你最终什么也得不到!”

之前招数消耗巨大,此时韩成赫已经面色有些苍白,他看了一眼后方的韩婧妍.

他深知自己绝不是这人对手,即便拼上性命怕是也无法使其重伤,如果是自己他大可拼死一战,但他死了妹妹怎么办...

为了妹妹,即便是道心崩溃沦为废人又如何,他已经不能承受失去这最后的亲人了.

“哦?吾从未说过是为夺经而来...只是想见识一下所谓的修罗之剑罢了,而你,很让吾失望!”

面具下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鄙夷.

而这一刻,韩成赫第一次感到了彻骨的恐惧,眼前之人是个疯子,是个有着自己信念,实力强悍的疯子...

一念及此,韩成赫深吸了一口气.

“接下来我将用出生平最强一招,若我伤得了你...可否放我妹妹一条生路...”

“三日.”

韩成赫惨笑一声,微微点头,自己堂堂黄境强者的生命在此人眼中竟然只值短短三日...

‘婧妍,哥哥没用...不能再保护你了...’

男人紧握佩剑,全身金光逐渐敛去,无穷杀意沸腾,身上红色灵气开始乱窜,驳杂的血光交缠着金光,韩成赫的七窍开始溢血.

是的,之前他不是不用,而是根本用不出.

越强悍的功法修炼条件越严苛,他仅仅是参考剑经残篇改进自己的家传武学,就获得了非凡成就,侧面说明了修罗剑经的强悍,同时也说明了他并非一个庸人,可惜,他并不适合修炼这门功法.

“哥!!!不要!”

少女撕心裂肺的喊着,双眼已经模糊,不知是雨,还是泪,她自然知道兄长在做什么,最初韩成赫机缘巧合下得到了此物,对于亲近之人并未藏私,可惜身边亲近之人无人能够修炼.

“婧妍...快走!不要报仇,有多远走多远!”

韩成赫怒吼着,全身驳杂的灵力互相排斥血液沸腾,脖颈、双腿、腋下,身上各处不断爆出血雾,混乱的灵力缭绕剑身,他只会这一剑,也只能用一剑...

“哥...呜呜呜”

少女也十分果决,她知道,此情此景,这已经是唯一的生机,她留着泪,不去看韩成赫,用尽全部力气逃离了这里.

“走!别让我白死...不要报仇,不要回来!”

韩成赫咬着牙,忍受着筋脉爆裂的剧痛,他死死盯着眼前的面具男人,看对方并未阻止韩婧妍离去,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阁下,我可并不是就这么放弃了!看着吧!戮剑道!断魂!”

红金交缠的剑光与深紫的流光交错.

“嗡!”

一瞬间天地寂静,少女感受到至亲之人的离去,眼泪夺眶而出,周围的景物不断向后倒退,她要活,要活下去,早晚要让那人付出代价!

院子中,战斗已经落幕,韩成赫笔直站在原地,五官不断涌出鲜血,持剑的手已经无力垂下,而手中剑早已破碎

面具男子并为剑指的手缓缓从韩成赫的眉心收回,而对方眉心赫然出现一个血洞.

“可惜,还是太弱,甚至没有挥出这一剑的力量...追上之前的女人,杀了...”

面具男子悠悠一叹,觉得索然无味.

而就在黑衣人要越过韩成赫的尸体时,他的尸身微微一震,直接跪倒在了地上,金色脉络从他膝盖快速延展,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法阵,阵中剑芒飞射,无序地攻击着所有人,一些倒霉的黑衣人直接被阵中剑光洞穿.

“原来之前借着自己的血居然悄悄留下了法阵,可惜还是弱...”

面具男子抬手按着他的额头,正想直接摧毁这具已经成为阵眼的尸身,可下一刻他惊讶的看向自己的手掌,上面竟是有一滴血珠...

“原来是这样吗?没想到连那一剑居然也是个幌子,这才是你的后手吗?哈哈哈哈,不错!不错!”

原来韩成赫竟是藏一缕剑气在自己头颅之内,当有人触动之时则激发,而剑意极其细微,甚至根本没有杀意,就算是面具男子也一时大意无法察觉,也正是这一丝剑意反而伤了他.

突然间,男人沉默着看向韩成赫的尸体,半晌,他摘下了黄金面具,露出一张俊美非凡的脸孔,如墨黑发,漆黑深邃的眸子,宛如暗夜帝王.

弹指击碎了阵法,再次看了韩成赫的尸体,“此人厚葬,那个女人三日后继续追查!”

手下的黑衣人齐声应是,按照男人的吩咐将韩成赫葬于凤鸣剑派后山.

男子背负双手,微微闭眼,体悟着那人韩成赫那无法挥出一击的气势,觉得有些可惜.

果然这修罗剑经残篇...还是要看一看的...

————

三日后,丽洲城传来消息,新崛起的一大新兴势力,凤鸣剑派,全派一百六十八人,包括门主韩成赫在内一百六十七人残忍被杀害,只有其妹韩婧妍不知所踪.

这场雨很大,持续七日也还未停歇,一座破庙内,银发少女长发随意披散着,素手抚琴,琴声缥缈宛若天音,看着庙外烟雨朦胧,恍惚间居然有点人间仙境的错觉.

一曲终了,真澄将琴收入纳戒,用水蓝色的眸子看着篝火旁的青年.

此时他沉浸在那一曲的余韵之中,少女眉眼弯弯,坐到青年边上,拿出杏花酥,小口的吃起来,一脸开心和满足.

“喏,公子,你也吃...”

青年微微睁眼,接过少女递过的点心也咬了一口.

“公子,你说这雨都下了七天了,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不知道,但是还是等等吧.”

“公子,我们为什么不直接飞过去,反而要像凡人一样赶路呢?”

“嗯,也许是我想更像一个‘普通人’吧”

“为什么要让自己像普通人呢...”

“人会因力量而傲慢,傲慢会让人犯错,错误因傲慢不断累积,而当人们把自己的错误,归咎于他人的弱小时,其实自己已经陷入疯狂,而这疯狂,就是毁灭的前兆.”

其实青年并没有说,保持普通,更多是一种保持他‘自己’的习惯...尽管这没有任何作用.

“哦...”少女似懂非懂的嗯了一声,靠在青年身边,蓬松的狐尾搭在青年的腿上.

“公子晚上冷...尾,尾巴暖和...”

少女看着篝火,轻声说着,火光把她小脸照的通红.

青年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拒绝少女的好意.

之后青年又拿出一条毯子盖在两人身上,就这样两人在篝火旁靠着彼此渐渐的睡去.

雨很大,但终会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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