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以为自己终其一生都会沉沦在淤泥中被黑暗吞噬直到消亡.
那人的出现就像是一道光，把我从那个深渊中硬生生拉了出来，那时的他是我的奇迹.
我憎恶着‘怜’这个名字，因为它代表的仅仅是一件包装好的商品，而并非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那人给了我‘真澄’这个名字，他说我的眼睛很干净，很美，这或许对他来说只是一时兴起，但在那时，这个名字却成了我的全部！
‘如果没有生下你就好了！’
这是母亲留给我最后的话，那一刻，哪怕再努力地微笑，可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了下来，既是哭母亲的离世，也是为自己感到悲哀...
那一天，我明白了，自己只是个卑贱的半妖，连生母都如此厌弃的人，又怎么会有人真心相待呢？
自此，我经常会隐去耳朵和尾巴，即便那只是自欺欺人.
‘毛茸茸的很可爱，可以摸摸吗？’
这是我们相遇时的第一句话，这句话不喜欢，他的表情也很可恶，但那双棕色的眸子却很干净，并没有把我当成一个亵玩之物，我并没有觉得讨厌...
后来，我们一起旅行，如果我有一位兄长，想必就应是这种感觉吧，当时的我这样想着...
或许是我的一厢情愿，但...我第一次觉得有了家人...
他曾让我唤他‘哥哥’，但我不敢，我怕沉醉在这小小的幸福中得意忘形...
最终，在我的坚持下，称他为‘公子’，因为这份幸福，是我欠他的...
......
“嗯~”
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少女雪白的狐尾轻轻抖了抖，缓缓睁开眼，大而纯净的湛蓝美眸带着迷茫.
恍惚间她似是想起了一些过往，但梦境总会在人清醒后，如雪见灼日般快速消融，终不留一丝痕迹.
缓缓醒转，身上的疼痛彻底打散了梦境的余韵.
痛，全身都在痛，全身的骨头仿佛在悲鸣，身体撕裂般的疼痛.
少女微微抬头，鼻尖轻轻擦过那人的下巴，迷蒙的眸子突然圆睁，完全清醒了过来.
残碎的记忆回归，之前发生的事情就像是被打碎的琉璃镜，尽管已经破碎混乱，但部分残缺的画面依旧清晰.
此时青年就那么安静的睡着，很安静，少女就这么被那人小心地搂在了怀里.
少女回忆着那些断续的记忆碎片..
这一切让她脸颊发烫，眼神中却透着一丝委屈.
真澄湛蓝的美眸就那么静静的看着男子的睡颜，抿了抿微微干裂苍白的唇，悄悄从他怀里往外钻.
柔软的狐耳擦过青年的下颚，他轻轻动了动，惊得女孩不敢呼吸，费了好大劲她终于逃出了那人的怀抱.
想了想，少女从纳戒中取出一件黑色的披风，盖在男人身上，轻轻为他掖好.
之后她对着自己的身体丢了一个最简单的清洁法术，不过身上的淤青只能等之后再说...
少女拿出一套换洗用的衣服，淅淅索索穿了起来.
她别过绯红的小脸，看了眼仍旧熟睡的青年，又看了眼离自己不远不近的篝火堆，一瘸一拐的朝着篝火走去.
只是她没有看到，她刚一离开，青年就缓缓睁开了眼，眼中充满了自责与愧疚还有迷茫.
.....
她有些不敢面对青年，发生那种事情后，两人的关系还会如从前那般吗？她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
来到篝火边，看到正在火边吃着干粮的粉裙少女，她抿了抿唇.
“玖久姐，我...”
听到自己嘶哑的声音少女也是一愣，随即显得有些尴尬.
“真澄妹妹，你还是先别说话，快先喝点水.”洛玖久见状递出水囊，同时示意少女过来坐.
接过洛玖久递来的水，对着她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坐到一米外的位置，拿起水囊轻啜一口，冰凉的灵泉水滋润了苍白干裂的唇瓣，流过干涸的喉咙，冰凉中还带着一丝刺痛.
洛玖久趁机仔细端详着眼前的少女，一头及腰的银色长发宛若散发的淡淡荧光，湛蓝的眸子宛如湖泊澄清透亮，干净而充满灵气.
精致美丽的五官柔和中带着一丝妩媚，俏脸微微苍白，本应莹润的唇瓣微微干裂，但这非但没有破坏她这份美丽，反而多了一分楚楚可怜.
银发少女的身形比自己略矮一点，可发育却近乎完美，无论是胸前的丰满，纤细紧致的腰肢，那挺翘的浑圆，还是那一双暴露在空气中笔直修长的美腿，都散发着一股浑然天成的美感.
而头上那对看着就很柔软的狐耳与背后那条雪白的狐尾，恰巧给少女这份美丽平添了一丝可爱与俏皮.
“多一分则媚，少一分则俗，果然是个天生的美人，天赋也不错，还是真阴体，哎呀！那个臭小子上辈子不会是个至尊转世吧...”
粉裙少女盯着真澄，不断打量，而作为前不久还是男孩子的她被一个漂亮姐姐这么称赞，她的小脸变得更红了.
看着银发少女头上的狐耳因害羞轻轻抖动，洛玖久见到她如此可爱的模样，不由往少女身边凑了凑.
“小真澄，你这耳朵好可爱，我能...摸摸吗？”
看到洛玖久的样子，少女警惕的看着她.
“不行，狐族的耳朵，不能随便给人摸的...”
“但是我看他也摸了啊...而且不止摸了，还...”
“你...”
少女一时语塞，零碎的记忆片段浮现，不由觉得身子有些发软，她看着洛玖久想反驳，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说.
“啊哈哈哈，不摸就不摸，懂的，懂的...”
看到少女一副快哭了的样子，她连忙转移了话题.
“玖久姐，你没离开吗...”
“离开？万一那个疯女人真的回来补刀，你俩还处于‘关键时刻’岂不是死定了~”
洛玖久无所谓的调侃道，她才不会说是秘术反噬，自己已经跌境，害怕那女人的报复，虽然那女人之前重伤垂死，但天知道还有没有什么姘头之类的...
而少女听到她的话，不由得脸颊更红了.
“哦，对，这个给你，如意斋的点心，吃点吧...”
“唔，那真澄就谢过玖久姐了.”
之前心绪都在别处，玖久这么一提醒，她才感受到了饥饿，而粉裙少女的下一句话，则是让她一怔.
“我就知道你饿了，毕竟这都一天一夜了啊，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的，来快吃快吃，这个云杏酥可是如意斋新品...”
后面的话她根本没听进去，怪不得之前就是夜晚，现在依旧是黑夜，她本以为也就过去几个时辰，这么看来，自己那些残碎的记忆，显然有很大部分缺失了...
少女拿着云杏酥，有些愣神，直到洛玖久叫了她好几声才回过神来.
“小真澄，想什么呢，还在回味之前的事？...嘿嘿”
“没，没有...不对，玖久姐...你居然偷看？”
面对少女羞愤的质问，洛玖久露出了一个揶揄的笑容，很难想象一个姿容绝艳的仙子，脸上是如何露出这种猥琐表情的.
“谁让你们声音太大，而且，我得给你们护法，不能离得太远，对吧？”
“唔...”
尽管此时银发少女已经羞愤欲死，脸红似血，但她是个讲理的人，是的，就是那种会讲理，被说服会自己生闷气的类型...
洛玖久自然看出了女孩的羞恼，这样逗弄一下眼前的少女她觉得很有趣，但她从来不是那种不知分寸的人，脸色突然郑重起来.
少女看到她这副郑重的样子，知道她是想与自己谈什么，也露出了认真的神态，头上毛茸茸的耳朵还动了动.
洛玖久嘴角微微抽搐，强忍着上去摸一把的冲动.
“小真澄，你要加入我们桃花庵吗？”
突然一句话让少女微微一愣，她从未想到眼前的洛玖久居然会对自己抛出橄榄枝.
“啊？我...为什么是我？”
短暂的愣神，银发少女恢复了冷静，她本就天生聪慧，心思玲珑剔透，而且自小就在翠竹轩那种地方长大，并不像一般涉世未深的少女那般不通人情世故.
桃花庵，虽然因为门风奔放，遭世人诟病，但这个特殊的门派确实是世间一流的宗门，甚至哪怕一些超级势力也不会去轻易招惹.
尽管她们算是患难与共，但至少在少女看来这并不能成为对方吸纳自己的理由，并且，对于这个有些奇怪的门派她内心是有些芥蒂的，毕竟她们虽然算是正派，但名声...
似是看出了少女的疑虑，洛玖久浅浅一笑，这次她的笑容终于符合正道仙子的样子，与之前猥琐油腻的笑容判若两人.
“当然，小真澄会有疑虑是正常的，所以我也不会瞒着你，你是真阴体，天资也好，虽然性子软了点，但并不是那种会因为自己善良会让自己置身危险的短命鬼，毕竟天才只有活着的才是天才.”
“可...我不想当渣女...”
“哈？”
在洛玖久疑惑的目光中，少女给她解释了‘渣女’的含义.
粉裙少女一阵气闷，气的牙根直痒痒，却又无法反驳，心里把青年骂了好几遍.
“桃花庵虽然精通双修，但是又不是只能双修，而且‘情’和‘欲’你选择其一就行，再说了，就算你两条路都走，就看之前他那表现，啧啧，也能够你折腾的~”
看到少女再次黑下去的脸色，粉裙少女开始转移话题继续游说.
“我和你说，入了桃花庵，你每个月都有三十枚中品灵石的月俸，各大城都有咱们据点，可以取.”
“本门中还有一门天狐族前辈自创的功法，威力强绝，算得上是顶级功法，可惜天狐一脉很少有人离开族群投入宗门，而这门功法却需要狐族血脉，所以这本神功也只能蒙尘...”
看到少女意动，她决定再加一把火.
“我观小真澄你学的只是那些二流功法，却已达到金丹，天资着实惊人，可下一步就要逐渐凝练丹纹，破丹入圣，作为根基的功法自然要慎重，毕竟...你越强，你家公子也会更轻松，对吧？”
“从他对小真澄你紧张的样子看来，你是被放在心尖上的，而看他那功法似乎有些古怪，想必你应该无法修炼，再说你也见到了我那‘念花化千刃’的景象，可比他那无声无息下黑手的招数看着漂亮多了.”
不得不说，洛玖久是个很好的说客，几乎从各种层面拿捏到了少女的软肋.
金钱，顶级功法，自己想变强的愿望，甚至连招式的样子，都成了对方吸引自己的筹码，让她几乎无法拒绝.
可她还是有些顾虑，入了这种名声不好的门派，公子会不会不开心，而且即便加入宗门，她也不想离开青年的身边...再说...
“那么，我将付出什么..给出这么多条件，真澄并不能给予对等的回报，所以...洛姐姐的目标是公子吧...”
银发少女眼睑低垂，她知道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上天的馈赠无形中也早已标注了价码，就如她成为了真阴体却变成了女孩子那般...
没由来的，她想到了与洛玖久在坊市初遇时，对方向青年搭讪的场景，心里有一丝憋闷.
“额，小真澄真是聪明，那我也直说了，我希望他有朝一日踏入帝境，在桃花庵危难的时候出手一次，你入了桃花庵，他就是桃花庵的女婿，身为半个宗门的人，出一次力不过分吧，当然如果他终身不能踏入帝境，约定也就作罢！怎么样？不亏吧？”
如她所想，果然对方是看中了公子的潜力，少女并未管对方的调侃，小脸严肃.
无论何种原因，她都不希望青年被束缚，何况是因为自己，即便是不确定的未来也不行，再说，自己有什么资格做这个决定...
“我拒——”
“可以！我同意！”
少女拒绝的话被打断，其实洛玖久在看到少女表情的时候就慌了，这么好的苗子，就算直接收下也不亏的，而就在这时，青年的声音在二人背后突兀响起，她先是一愣，随后听到青年的话内心狂喜.
而真澄则是身子微微一颤，单薄的身子有些僵硬，她还不知道究竟要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青年，就那么背对着青年，有些无措，不敢回头.
“公子...可是...”
这一刻真澄思绪翻涌，甚至还想到了，青年为了摆脱自己，把自己送去桃花庵的这种荒诞理由，尽管知道她知道青年不是那样的人，但人往往越不想思考，反而会忍不住去想.
银发少女陷入了自己构筑的淡淡绝望中，低垂着水蓝色的眸子，可爱的狐耳也没什么精神的耷拉着，不过下一刻，青年的话，就把她从寒冬拉回了暖春.
“真澄可以加入桃花庵，但不能离开我身边，她不在我身边，我会担心.”
“唔，这个当然没问题，桃花庵本来就比较松散，我也是代师收徒，功法给你自己去练.”
“没有入门仪式？”
青年微微皱眉，一个没有宗门的散修，在这般年纪踏入皇境，成为大陆金字塔顶端存在的他无疑是个天才.
但他毕竟是个散修，对于宗门的了解并不多，至少在他意识里一直认为会有什么收徒仪式、入门考验、宗门大比之类的桥段.
“也是有的，但是却不必要，练了桃花庵的功法，自然就是桃花庵的人，具体的身份令牌里会有，自己看.”
青年点了点头，但还是提出想看看功法，没想到对方居然没拒绝，一点神识之火飞出，脑海中出现一篇叫《九玄诀》的功法总纲.
尽管只是其中一部分，但青年还是有些佩服粉裙少女的果决，毕竟自己的要求已经十分无理.
仔细观看，青年发现这居然是一篇以妖族之身主修神通术法的奇特法门.
要知道妖族天生肉体强悍，都是修炼肉身，战斗多是依赖自身天赋神通.
像这种反其道而行，主修术法再以法力反哺肉身的功法，更像是人族的修炼法门...或者说，这就是一部半妖修行的法门.
难怪洛玖久会这么大方给自己看，因为他根本无法修炼，而且这功法有些特别，他这种无缘之人，看过之后就开始忘却，甚至连拓写下来都做不到，诡异至极.
想来这位天狐族的前辈应该也是位半妖，不过中州天狐与瀛洲雪狐不同，天狐族很是护短，即便对待半妖族人也是如此，想来那位前辈应该也是个有故事的人，不过这和他们并无关系.
粉裙少女看着青年的样子，用手肘碰了碰一旁愣神的银发少女，撇了撇嘴，小声调侃道：“啧...真腻人！”
她没想到青年会如此干脆答应下来这一切，洛玖久丢给她一块有着桃花徽记的红玉令牌，令牌本身就是储物道具，里面有《九玄诀》和三百中品灵石.
“该离开了...”青年轻语.
此间事了，确实该走了，突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他们没有太多时间思考，而且，还有个红衣女人没有解决.
尽管毫无头绪，但回去找些线索也是好的，那女人留着始终是个祸害，如果实在事不可为，再离开瀛洲也不迟.
银发少女攥着令牌，心里有些茫然.
若琳的所作所为她当然知道，也知道公子会如何做，自己更不会去阻止，只是自己年幼时多年的陪伴，让她终究不忍，不过若琳估计早就躲起来了吧...
“啊~公子？”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少女有些无措，回过神来，自己整个人已经被男子以公主抱的方式抱在了怀里.
“你的速度慢，而且...你现在身子也不方便...”
男人轻语，目光却看向了别处.
感受着身体还残留着之前撕裂般的痛楚，少女并未反驳，只是低下了红透的脸，靠在他的胸口，任由青年那么抱着她.
边上的洛玖久撇了撇嘴，总觉得是之前的点心吃得太多，有点撑.
看着青年抱着少女腾空而起，她也跟上青年，一同化为流光，消失在飞往瀛洲城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