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漫漫,遮天蔽月,仿佛在这乾坤天地间独独的劈出了一块境界。

我与楚大神仙便在这片境界里相依相偎,彼此相守,像是已经从整个尘世绝离开来。

“还是贫道自己去跟她说吧!”楚杨低声的重复了一遍,脸上浮现出了一点点犹豫和无奈的神色,最终深深的抿了抿嘴角,“虽然说出家人不讲究什么屹立于天地间,好歹这样的事情得敢作敢当罢!”

我听得一愣,印象之中楚大神仙虽然不通人情世故,礼尚往来,然而在使奸耍滑头方面从来不是什么善茬,今日怎的突然转性了?

“唔,楚杨,你,你没事吧?其实这件事里面我也有不是的地方呀,毕竟也跟你联合起来忽悠了阿音的样子呀。”我有些犹豫,不知道概要如何表达心中的异样感,只能这般吞吞吐吐的跟他绕圈子,“要不然还是我们俩一起吧,毕竟我也有对不起她的地方呀。”

眼眸仍旧警惕四周那片危机四伏的浓雾,楚大神仙对我的提议不置可否,只是灿若星河的眼眸里似乎闪过一抹亮光。

“唔,楚,楚杨,说起来,你到底怎么了?”终究忍耐不住,我咬咬牙,决定不跟他拐弯抹角。

“贫道不解,浅星你为何有此一问?”他仍旧昂首四顾,没有低头去看缩在他怀里的我。

“唔,就是感觉你有些奇怪,换作平日价里,这类人情琐事,若是有人给你打头阵的话,以你的性格似乎都会巴不得如此呢,怎么今天,忽然表现的那么,神勇…?”虽然是决定直来直往的询问,然而碍着他的面子,我仍是仔细斟酌着词句。

被我这般一问,他微微的抿了抿嘴,跟着淡淡的说道:“有人愿意替贫道出头,贫道自然求之不得,然则浅星你不是‘有人’,贫道自然不想你如此。”

他的话听得我多少有些糊里糊涂,不明就里,愣了一会儿神方才体味过来他话中的意思,恍惚的脸上一热。

浅星你不是“有人”…

你这是说,我之于你而言,跟别人并不一样吗?

这句话郁在喉间,几经辗转,酝酿来回,却终究没有好意思的将之问出来。不好意思的默然了良久,方才勉强的憋出一句话来,算作回应他话中的好意。

“这样说来,楚杨你之于我而言,也不能算是‘有人’吧,我也不想你独自承担我们俩人共同的过错。”虽然是红着脸,然而估摸着这般藏在他的怀里,应该不会被瞧见,因此我说话的腔调仍旧装作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所以这件事还是我们两个一起去跟阿音解释吧,她要怎么样闹,我们也一起收拾便是了!”

听我这般的执拗,楚杨似乎愣了一愣,而后又是一阵沉默,终究缓缓的说道:“如此,也好。”

就在他说话的功夫,冰剑剑芒又是一阵如雨随风的侵袭,我被他搂着跃将起来,两人如同一对携翼而飞的大鸟,凌空兜了个圈儿,转而轻轻巧巧的落在了一旁的雪地之上。

脑袋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双脚踩在松软冰雪之上而发出的那种语言难以描绘的轻响,恍惚间感觉有些出乎意料的安逸与从容,虽然是这般霾环雾绕,不知雾散身何处境地,若是可以一直一直的这样跟他一起呆下去,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当然,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样的感觉还要感谢这茫茫天雾,毕竟雾太浓,挡住了视线,所谓雾里看花终隔一层,纵是楚大神仙那张平凡的面容,隔着这般的朦胧看去,居然隐隐有些清癯疏朗的感觉,尤其是那双星光氤氲,洞穿迷雾的眸子。

从这个角度上看,让楚大神仙变帅的办法,除了整容或者变化之外,挡住脸也是个不错的选项。

心底这样有些捉狭的编排着这家伙,一边忍不住的努力抬头,捕捉着仍旧在四下里张望警戒的他那不经意间掠过的视线,看得久了却又有些不好意思,当即脸红着又低头回去。

“浅星,你这是为何?”这样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百忙之中,他却忽然一边四下顾盼,一边的这样问我道。

我愣了一下,感觉脸上的羞热未褪,智商也基本处在神游物外的状态,只合呆呆应道:“没,没怎么了呀,倒是你怎么忽然这样问?”

眉目耸动,他将目光集中在了两人的斜后方,一边唇觉微动,低声答道:“倒也无何,只是贫道觉得你气短体热,吐纳不畅,观你面红汗虚,目色游移,怕是跟着贫道这般闪转腾挪的有些不适。”

“唔,你,你是怎么看到的,额,呀…”我兀自有些懵懵懂懂的问道,话至一半,猛然想起了他那劳什子的六路眼,随即反应过来,在此之前我那般缩在他怀里神色忸怩,羞态百出的样子搞不好已经被这厮看了个全套,当即脑袋嗡的一下,全身的血液似乎都瞬间汇集到了面颊耳后。

“浅星,浅星,你可还好?”这样的变化自然也被他尽收眼底,于是就听他连声的问道。

如果不是了解这厮的性格,我一定会认为他是故意的!

红着脸咬咬牙,我努力的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来:“我没事,我很好,好的不能再好了!你专心做好你的事儿,我可不想在这里被打成筛子!”

耳听得这话,他似乎向我投来了两道真真切切的目光,眸中满是诧异之色,那目光一触即逝,随即便听他老实的应道:“贫道晓得,浅星放心,有贫道在,包你无碍!”

我听得心间一暖,暗地里偷偷的在心中说道。

我信你。

顿了一下,这厮又忧心忡忡,愁云不散的沉声道:“只是时间不等人,冰剑柒雪入这雾中已将近一炷香燃尽,贫道怕是真的来不及阻她了!”

“唔,船到桥头自然直,再说不是还有你在吗?”我不假思索的微笑着说道,却在说罢了方才发觉一不留神间居然说漏了嘴,直承了心事,方才褪去的羞怯不堪瞬间又在暗地里风起云涌。

“这个自然!”他立时低声应道,话里带着终愈山岳般的定笃与响彻天地的铿锵。

这样的短促而有力,坚实而可靠的话语,让我很是有些的不能自已,脑海里忽然流窜过去了一个挺羞煞人的念头,想要一辈子的就这么依靠着他。

虽然是块木头,然而楚杨这家伙,严格上说,应该算是一棵参天大树吧。

这样的念想着,却又有些不好意思,这期间似乎是被他抱着又是一个起落,然而几乎满脑浆糊的我却也察觉的不甚清楚。

幸好,很快的,将我从这般不切实际的羞人想法之中,一棒子打醒了过来。

“啧,啧,啧,瓦说大哥哥和大姊姊两个去了哪里,怎生得到了这般时辰还没回来,却原来躲在这里搂搂抱抱,卿卿我我,再这样的话,瓦可是要火上浇油,雪上加霜,更加更加的生气了呀!”朦胧而迷茫的天穹里忽然传来了另外一个我和楚大神仙都甚是熟悉的声音,那般略显骄纵的说辞,用这般脆生生,清鹂鹂的调子说将出来,煞是动听悦耳。

然而此刻的我和楚杨却明显没有心情去倾听这个声音是如何如何的好听,隔着雾霾,两人不由得相顾苦笑,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与歉然。

用一个比较贴切的说法来形容,当时我俩的感觉就像是穷光蛋碰上了讨债鬼,银他妈碰上了真选组。我看得出来,楚大神仙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没将逃跑的念头付诸实施。

“是…阿…阿音吗?”眼看这厮有些犯怂的样子,想着此前他说要护着我时让我感觉到的暖心,当即决定替他出面作为报答,本想装出一副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的气势,谁知一开口就有些心虚,当即话语间就有了点闪躲和犹豫。

然而桐音这小鬼头完全不会体谅我这般做了亏心事,忒怕鬼上门的心情,依旧将门凿的咣咣直响,大有点雪姨的风范。

“哈,大姊姊,你有本事跟大哥哥一起这般鬼混,你有本事别结巴呀!”小鬼头得理不饶人,话说的忒也难听。

“唔,我,我没有!”听得太不过耳,我当即隔着那浓雾反驳道。

“哼,没有的话,那你们俩现在搂搂抱抱的是怎么一回事?”脆生生的声音咄咄逼人的问道。

这一下轮到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倒不是没法解释眼下的情况,上次我们俩跟这小鬼头打得一天一地的时候,不也是这般的搂抱着?她自然也曾看见过的,此时此刻却是这般的说辞,明显就是在找茬。然而老实说来,我们俩确实有对不起她的地方,因此这么个哑巴亏,只好就着黄连一直囫囵吃了罢。

我有这般的思想觉悟,楚大神仙却明显对于桐音小朋友的意思有些后知后觉,就听他朗声答道:“阿音,莫要乱说,贫道和浅星这是在退敌避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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