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名不副实的“惩罚”,璇玑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他。

她的师尊虽说性子温和,对很多事情都采取无所谓的态度,但他其实原则性很强,并不是好惹的软柿子。

遭受蒙骗这种事情肯定是踩在他原则边缘的,按照她对他的了解,他应该不会轻易放过她才对。

难道他还在生气,所以故意出言反讽?

应该不是吧,她的师尊一向是有话直说的光明磊落之人,从来不屑于阴阳怪气。

难道是他根本不在乎她,所以才不在意她的所作所为?

不不,还是第一种可能性最合理。

“这算什么惩罚,师尊你是不是因为太生气了,所以在说反话?”

璇玑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

明明在别人面前是高岭之花一样的神秘皇女,在他面前却像是乖巧的白毛小狗。

看她心有余悸的样子,柳凤鸣突然体会到人类所说的“玩心大起”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对惩罚不满意?那你说说,想要我怎么罚你?”

“这个嘛……”

璇玑脑海里闪过的全是各种不能说出口的酷刑。

她默默咽了口唾沫,没把那些可怕的词语说出来,免得吓到她的师尊。

“罚你去菜地里徒手除虫?”

“你不如让我上山徒手打老虎。”

“罚你一个月不准吃梨膏糖?”

“呃……半个月行不行?”

“罚你逐出师门,此生不再是我柳凤鸣的徒儿。”

“不可以!”

一听到柳凤鸣不知真假的玩笑,璇玑猛地抓住他的衣袖,骤然紧张的神色出卖了她的真实想法。

他还没急,她倒是率先当真了。

果然,他的存在对她来说是至关重要的。

看着璇玑紧抓衣袖的手,柳凤鸣心想。

柳凤鸣抬手往她光洁的额头上弹了一下,“哒”的一声甚是清亮。

猝不及防吃了一记爆栗的璇玑疼得低呼出声,她一边揉揉自己的脑壳,一边半抬嗔怒的眼神看向她的师尊。

她怎么没发现他还有坏心眼的一面?

不过,她并不讨厌就是了。

柳凤鸣觉得结了冰的地板坐着冻人,于是拍拍衣裳站起来,拉过身旁的椅子重新坐下。

“行了,别装摸做样了,我又没用力。有空胡思乱想,不如坦白一下你再三隐瞒的原因。”

话题转移到心底的痛处,璇玑的脸色阴沉了几分。

“我本是陛下所出的皇嗣,应该位列阳麟第二皇女之位。我因为身负龙血被剥夺了身份,变成宫里无名无实的闲杂人等。”

“你在我面前编造了假的身份,是因为无名可说?”

“是的。连圣上都认为天底下不存在璇玑这个皇嗣,我岂能随口胡诌。在圣上昭告天下之前,我不能将真实身份告诉别人。不该知道的事情最好不要知道,不然会害了你的。”

“哦~怪不得你这么殷勤的邀我入宫,原来是把我当成归位的救命稻草了?”

“呃……这么说……也对……”

看她一脸心虚地移开视线,柳凤鸣现在有种血压飙升的感觉。

好家伙,这些情缘红线是不是存心跟他过不去,怎么老把他忽悠上贼船呢。

“但是但是!师尊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绝对会让你平平安安的告老还乡!”

“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怪呢……”

“师尊你想啊,要是我当上了皇太女,未来登上了帝位,你可就是位列三公的太傅了呀!那是正一品的大官,而且有本王罩着,以后谁还敢小瞧你?”

“你知道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话不能说太满,等你拥有了就会爱不释手了。”

“唉……随你怎么说吧。”

柳凤鸣懒得再跟她辩驳,反正他都上了贼船了,多说无益。

等他解决了阳麟之危,他自然会离开高墙围困的皇宫,继续寻找渡劫的方法。

奇怪的是,他为何有种奇怪的直觉。

总觉得和往常差不多的徒儿,现在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像是……雪豹紧盯猎物的眼神。

「占有欲」

不应该啊,为何他会想到这个词来形容她给他的感觉。

一定是近些日子劳碌奔波,太累了的缘故吧。

“快起来吧,你的龙血已经比刚才平静很多了。你这屋子太乱了,不打扫打扫怎么能住人。”

柳凤鸣环顾四周,一片荒凉杂乱的景象真是令人咂舌。

这叫什么,这叫豪华版狗窝。

一路过来到处都是灰尘和蛛网,只有这间寝室是干净整洁的。

好吧,也不算干净整洁。

经过她这一通闹腾,房间里到处都是碎冰渣子,融化的水渍弄得到处都湿漉漉的。

他要罚她狠狠地扫地擦地,不把地板擦到反光都不让她上床睡觉,一定要让她知道随地发癫是不对的。

“怎么还不起来,非要我拉你起来吗?”

见璇玑还半坐在地板上,柳凤鸣以为她是没有力气起来。

他正想伸手扶她,结果她啪的一下给他跪下了。

璇玑单膝跪地,腰板挺直,双手抱拳作揖,俨然是初见时拜他为师的场面。

“阳麟皇女璇玑,即日起认柳凤鸣为世间仅此的师尊,请师尊受徒儿一拜!”

与之前不同,这一次她以真正的身份再次拜倒在他的膝下。

在跨过了重重的猜忌和伪装之后,她终于可以用真实的自己与他相处,诚心诚意地唤他一声师尊。

她从小孤身一人在这座冰冷的宫殿里徘徊,无数次向上天祈求多一个人陪陪她。

现在她终于盼到了,从此这座宫殿不再只有她一人的身影、她一人的声音。

柳凤鸣脸色凝重,墨色的眼眸安静地落在她的身上。

以及,将他们紧紧相连的情缘红线。

这种破开迷雾,真情相待的场面确实煽情感人。

但是,唯有他知道,这不过是一场情劫。

谁都说不准以后他们的人生会走向何方。

若是情劫,命运在此刻的连接,是不是从一开始便会通往终结。

难道他们的相遇,从一开始就意味着离别吗?

然而,包括他自己,他们不过是这场局的过客。

无论是谁,他们都被命运裹挟着往前走。

莫猜谁人的缘起缘灭,一切皆是因果罢了。

就如初见时一样,他握住了她的手,对她应一声——

「好」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切换电脑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