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就是阿比提比城,一座天空之城。
而士兵所注目之地,是阿比提比城向地下延伸的一处“工业区”。
阿比提比所谓的“工业区”,是一堆歪七扭八的地下建筑,蚁穴一般的通道,把一处处建筑连接在一起,拉着方斗车在其间行进的工人,则像蚂蚁一样,把物资送到需要的车间去,在这里,没有鲜花,没有阳光,就连脚下的路面,也因为常年被工业原料污染,呈现出了一种油腻的黑棕色。还有那看不透的空气,总是弥漫着一股烧焦味,这种气味是如此地刺鼻,以至于车间的排风扇转到冒烟都无济于事,还有那些惨淡的工人,他们三三两两地坐在角落里,茫然的眼神,五官像是水泥制品一样毫无生气,只有还在嚼干蘑菇的嘴,还能证明这些是一群活的生物。
张,就出生在阿比提比城的地下,按照常理来讲,他会和他的父辈祖辈一样,成为这座城市地下的一部分,在肮脏的“蚁穴”里消磨劳作到死,但一些小意外,却让他摆脱了这种命运。
张的父亲老实巴交,连话都说不利索,终其一生,就算他不像其他工友一样酗酒和嚼蘑菇,也没能多攒下几个钱,所以张靠家里的积蓄读书改命什么的,算是不可能了。但好在,张的父亲也就赢在了不喝酒,不嚼蘑菇上……
有一次晚上,姑且算地下也有晚上的说法吧,地上的长官突然来检查了,这个时候的仓库,组长都不在岗,工人在仓库的,也都是嚼蘑菇嚼得昏天黑地,正钻在煤堆里,或者挂在睡觉绳上打盹。
这可是糟透了的情况,而张的父亲,却在这个时候走了大运。当时眼神像火炬一样尖锐的长官大步“冲”进仓库,满头大汗的组长在后面追,组长本以为完蛋了,自己放羊式的管理,想必这些牲口一定在仓库里酗蘑菇正嗨,可谁能想到,进仓库的第一眼,看到的却是张与他父亲在摆弄一台坏掉的机器,而且好巧不巧,在进来的时候,正好把机器修好了,轰鸣的声音顿起,几个睡迷糊的懒鬼魂都差点被震了出来。
“这个人是谁?”
长官指了指张的父亲。
“他叫张,是我们这里的搬运工。”
组长额头上的汗算是干了些。
“一个搬运工能操作一台机器,这可真是神奇,你应该善于发现人才,优化提高我们的生产效率。”
说这话时,长官掏出自己的怀表,刚才他说这段话一共用了5秒,不多不少,他感觉很满意。
“是的长官阁下,我这就去更换他的工作。”
组长眼神飘忽,他寻找着,最终目光在一处角落停下,在那里,机器操作工居然还在睡觉。
---妈的
组长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声。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刚才你在这里傻愣了10秒钟,10秒钟足够工厂生产5个零件,而你这里是为工厂提供原料的地方,你慢下来,我们的整条流水线与产业都会慢下来!你负担地起这个责任吗!”
“是的!长官!”
尖厉的嗓音在仓库内回荡。张的人生,也因此迎来了转机。
毕竟,如果一个人是机器操作工,那他的儿子学到一点修理机器的知识,也是很正常的对吧。
于是乎,在这里,我们的少年,张。在几年之后成为了一名技术人员,一名骄傲的机器修理工。比起那些在暗无天日的蚁穴里反反复复消磨的工人,他拥有了前往地表的机会,同时也不用满脸污垢,最重要的是,他终于拥有了识字的机会。
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因为那位长官要求效率的一句话,记得有人说过,上位到餐桌上吃饭的贵人,在吃饭时无意掉落到地上,一点不起眼的面包屑,也是蚂蚁眼中的一顿珍馐。可能那位长官也是一位贵人,他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一句话,确实改变了一位少年的未来,乃至他的人生轨迹。
从未呼吸过的,清新的风吹拂在大地上,阳光与绿草,还有,就是城墙,垛口后面的士兵穿着红色的制服,一双眼睛,警惕地看着地下走出的一行人。
“那是城卫队的士兵,不要紧,我们有厂长签名的通行证,他不会拿我们怎么样的。”
说话的人叫秋山,同张一样,他是工厂里的修理工。
“所有从地下来的!要进城的!统一把行李放到凉棚下面,接受检查!”
手持大喇叭的士兵,在门口吼叫。
“放下东西!接受检查!”
红色衣装的士兵,横起步枪,拦住了一个男人。
男人的衣装很不合身,他的眼神紧张不安,双手指甲的缝里,还有污垢没有除去。
“你的行李,没有违禁品,很好!进去!”
城门口检查的士兵皱了皱眉头,他似乎对那个人身上的气味很不满意。
“谢谢长官!”
欠身,男人局促地抓起行李想往城里走。
“等一下!”
一名士兵从角落走了出来,他的腋下夹着一卷纸,摸出来一张,上面是一个模糊的画像,显然,这是一张通缉令。
“这是……”
“矿区来的通告,有个矿工偷了衣服,可能逃到我们这边来了。”
“长官,我可以走了吗?”
紧张不安的男人,两腿战战。
“不行!我现在告诉你,你被捕了!你将会被遣返到矿区,直到永远!”
“不!你们不能这么做!我好不容易才上来的!”
“你没有证明擅自来到地表,还犯下了偷窃的罪行,这是你的应得的惩罚。”
摆出一副恶脸,两名士兵摸出绳索压了过来。
“我不会被你们抓到的!”
四肢摆到最大幅度,这个第一次在阳光下奔跑的矿工,他身上那并不合适的披衣像是一面旗帜在风中飘扬!他气喘吁吁,布满矿尘的肺也在拼命运转,想让它的主人跑的更远一点,抵达那距离天空更近的地方!
“嘿!哨兵!”
呯!
垛墙上传来一声枪响。
风停了下来。
绿茵茵的草没有摆动,一架双引擎的飞机低低地掠过头顶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