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酒楼大门紧闭的大堂里,梁洵躺在木制的摇椅上闭目摇晃,悠哉游哉。

朗云秋刚刚练完功课,出了一身微汗的她正躲在房间里洗澡。

只有许六苦哈哈地在收拾行李。

快乐总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听着身旁逐渐暴躁的动静声响,梁洵嘴角噙着的笑容愈发上扬。

今天是收获祭的最后一日,为时七天的庆祝就此结束,等待着次年秋季的到来而再度开启。

年复一年,周而复始。

这就是凡人们平淡而热闹的生活。

而梁洵也决定离开这间留住他半年脚步的酒楼,重启江湖流浪的生涯。

就在几日之前,浔阳城短暂的动乱在田晏泽与梁洵的安排下平稳渡过,准确来说是田晏泽一个人的安排,梁洵几乎是全程没有动手,就连城外的一千多混杂着本地山贼与边关马贼的匪徒都是被田晏泽下令青州军围剿的,和梁洵没有半点关系。

倒也是方便了梁洵,省的出手还容易被修行者找上麻烦。

只不过这天下现在能让他麻烦的人也没几个就是了。

但话又说了回来,没有梁洵老神在在站在一旁待着,两只手扯着朗云秋的麻花辫打结玩儿,众家主们也不会那么听话,恨不得把家族里的老底儿全都交出来协助田晏泽善后,信誓旦旦保证什么都不会说出去,一切皆由田大人做主。

田晏泽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群老王八这么低声下气过,心里头不知道有多爽。

他这只狐狸借梁洵这头老虎的威,借得那叫一个意气风发毫不客气。

反贼可以算是全军覆没,田晏泽联合众家主向李家讨要说法,逼得李家承诺粮草运送一事由李家全权负责,跟浔阳城里的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

他们可没人想被安上谋反的罪名。

因此运送途中就算被朝廷发现,也是李家私吞税粮,欺上瞒下,以田晏泽在朝中那出了名的与世家不对付的性格,加上座师也即当朝内阁两位大学士之一的吴薪的力荐担保,他可以从运粮一事里头摘的干干净净。

另外,他自然也不会忘记派个信得过的下属,去边关替他走一遭,亲眼看看是不是真如已经下到九幽黄泉的那位反贼首领所说的那样。

其他还剩下了一大堆亟待解决的烂摊子,比如侯洛等人为了让官兵疲于剿匪而特地屠戮的两座村庄,还有那一夜来不及销毁的暗藏在城中的火药与毒源,等等等等,足够让掌权者们焦头烂额了,就让他们自己烦恼去吧。

梁洵是谁?

一个路过的修仙者罢了。

白衣男人睁开眼睛,感慨地说道:

“唉,看着这酒楼里半年来我参与过的点点滴滴,心中还是有些许不舍啊!”

许六:???

楼是现成的,厨子是也是附赠的。

活儿都是我在干,账本也是我在算,您参与了个啥。

参与每天举办的宅家读书会吗?

不会以为咱们酒楼只有朗云秋一个是吉祥物吧?

不会吧不会吧?

梁洵语重心长道:

“六儿啊,我前两天遇上一个叫三儿的人,他做事不地道,人也不咋地,只不过干活儿倒是挺麻利的,你比他大一倍,可不能输给他啊!下午之前就要把咱们三个的行李全都收拾好,还要收的整齐,收的干净,知道吗?”

许六:……

……

距离浔阳近万里之遥。

某处不知名的广袤密林里,一道山涧潺潺而下。

天气逐渐转凉,活在山林中的野兽们纷纷加大活动范围和捕猎力度,争取在冬天真正到来之前做好冬眠的脂肪储备。

一头棕熊隐藏着自己硕大的身躯,躲在繁密的灌木从之后,漆黑的眼球紧紧盯着山涧溪水中躺着的那个人类。

她双眸紧闭,不着寸缕,除了胸前挂着的一块古朴玉佩,以及左耳耳垂上悬挂的薰衣草紫色耳坠,浑身上下没有其他的任何外物,雪白的胴体冰清玉洁,长度直至脚踝处的三千青丝随着水流微微飘摇,只是棕熊不懂得人类的审美,无法理解她的五官有多么浑然天成的美。

溪涧从她的身下流过,偶尔溅起晶莹的水珠挂在她没有丝毫瑕疵的躯体上,折射着透过树叶而下的阳光。

棕熊没有见过这种生物,似乎很弱小,它很想走过去咬断这个生物的脖颈,但是没有灵智的它很谨慎,足足观察了十来分钟,见猎物一动不动,才走过去试探。

它先是嗅了嗅,感受着猎物身上陌生的气味,它确信猎物还活着。

然后伸出足有一个人脑袋大小的熊爪。

再然后它就死了。

一缕剑气击穿了它的心脏,然后扩散至全身,带着硕大的尸体飞出了数百丈,最后轰然炸裂。

女子身上的玉佩亮起了白光,一片混沌当中,一道和女子一模一样的人影正端坐其内。

那是她的元神。

元神所化作的显得有些虚幻的脸上,她显得有些疲倦。

师尊没有告诉她,不,或许师尊也不清楚,这块她传下来的玉佩有容纳灵魂元神的能力。

多少是占着运气了,若没有这块玉佩,她回不来,或者说回来的只剩下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但是万幸之外自是不幸,她尝试了整整三天,依然无法回到肉身里。

为了从天外返回,她朝着天幕砍了无数剑,硬扛着比以往更加强大的天道反震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但元神被逼出灵台,并且与肉身双双遭到重创,命悬一线。

好在回到此界后玉佩及时吸收了她的元神,勉强保住了性命。

如今她空有一道化神境界才能修出的元神,内里却无比虚弱,即使是更低层次的灵体例如元婴境修士的元婴,面对她现在这道元神也能轻易抹除。

肉身表面上毫发无伤,体内经脉却是破败不堪,如同一座残垣断壁的战场,几乎没有一处完整,她甚至连调动灵力控制肉身行动都做不到。

连先前那道对付棕熊的剑气,都是她借助耳坠激发而出。

这只散发着淡淡灵力波动,通体呈色薰衣草紫的耳坠不仅仅是装饰品,更是一件威力不俗的法器,至少在常人眼中是如此。

过去飞升之时,天劫之下所有外物都会失灵,但她仍然带上了耳坠和玉佩,这两件东西对她来说有很深的纪念意义。

却没想到此时阴差阳错却救了她一命。

或许这便是因果。

耳坠是家传之物,哪怕她已经没有家了,但仍然没有丢掉,自踏上修行路以来便一直戴着。

玉佩则是师尊送的,本是一对,她给了自己的两名弟子一人一个。

其实原本或许还要再加上一件东西。

只可惜那串手链被她自己亲手扯坏了,丢在了火堆里,烧的噼啪作响,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像送给她手链的那个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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